闻梁与孙玉书的谋划,范闲并不知晓。
翌日一早,负责盯着金绶缇骑的耿兆找了上来:“小范大人,院里的兄弟连夜行动,发现闻梁将大半的金绶缇骑撒出了杭州城,具体动向还在调查当中。”
“撒出了城?”
范闲眉头一皱。
闻梁与孙玉书合谋对付余庆堂之事,难道背后还有什么隐情?
他看向耿兆:“带人下去,速查!”
耿兆抱拳领命,退出了包厢。
王启年看着耿兆远去的背影,感慨道:“没成想,到了杭州,咱们也得勾心斗角。”
他的话语当中,有着颇多无奈。
在京都半年的勾心斗角,已经让众人的心神都疲惫到了极点。
范闲却是冷笑一声:“勾心斗角,你太看得起他们了。”
他的目光当中,满是冷意。
王启年疑惑不解。
一旁自顾自吃喝的刘宪笑了笑,解释道:“在京都的时候,你家大人要考虑着方方面面,难免会投鼠忌器,所以才只能在那些人的棋局里边玩。”
“而这杭州城,你家大人就是最大的一尊佛,怎么可能还那么谨小慎微?”
“遇到闻梁、孙玉书之辈,直接快刀斩乱麻,碾压过去就是了!”
说着,刘宪看向范闲,似乎在问范闲自己说得对不对。
范闲没有理会他,看向王启年:“找人去查查白骨会为何会出现在杭州,白温济的理由我不相信。”
“这一次,多管齐下,以最快的速度将内库握在手中!”
王启年点头:“是。”
他起身朝包厢外走去,到了门口,却听范闲道:“让叶仁去郑子石那边,以防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王启年点头称是,退出了包厢。
郑子石此时的确遇到了麻烦,同知府的印信好拿,权柄却没那么好抓。
一大早,他来到同知府,拿出印信准备做事,却发现因为没有孙玉书的交接指引,他连值房在何处都不知道。
本想问问那些个吏员,吏员们却爱答不理,好不容易找到了值房,要一份文书都得催促三四遍,花费半个时辰。
他如何还不知道,孙玉书在杭州本地的实力盘根错节,这是这些吏员想要给他脸色看了!
俗话说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小吏,朝廷治理地方,最重要的就是这些小吏,被小吏联合起来整治到寸步难行的官员不在少数。
郑子石知道,他若是不想办法,就会是下一个了!
“砰!”
“你等莫非以为本官可欺不成,再给你等一次机会,若是不好好做事,别怪本官找府尹大人、找陛下参上你等一本!”
郑子石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吹胡子瞪眼,气到了极点。
面前,被集结起来的同知府小吏们,无所谓地低着头。
你骂归骂,要想我等改?……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人物?
上书陛下,陛下不要我们这些人帮着他治理江山啊?
至于告诉府尹……
府尹那个没脾气的,早就被孙大人给教训得服服帖帖,他敢动我们试试!
正所谓法不责众,整个同知府的小吏串通一气,就算上头要责罚,也不会真将他们都严惩了,顶多罚俸了事,那点俸禄还没有他们从百姓手里搜刮的三分之一多,谁在意?
是以,一众小吏有恃无恐!
“你、你们!”
郑子石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死死指着眼前的小吏们,语无伦次道:“你们真当没人能治得了你们了,不怕陛下,不怕府尹,那监察院呢,小范大人呢?”
“对,小范大人!”
郑子石来了精神,攥拳朝外走去:“我去找小范大人!”
“这么点小事就找我家大人,郑大人不觉得小题大做?”
叶仁从门外走来,淡然问道。
郑子石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仁难得多说了几句话:“我家大人忙着对付孙玉书和闻梁,郑大人若是连这点消失都要麻烦他,他要大人这个同知有何用?”
郑子石迟疑道:“那……依叶大人之见,本官该如何是好?”
“拿着这个!”
叶仁抽出门口衙役的刀,递到了郑子石手中:“谁不听话直接动手,出了事不用我家大人,叶某为郑大人担着。”
说着,叶仁横戟在大堂前,一副许进不许出的样子。
“这……”郑子石怔住了:“不过是官署事务,动刀……”
他有些犹豫,却见叶仁仿佛石雕一般站着,不再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郑子石瞳孔一缩,读懂了叶仁的意思。
办法交给你了,做不做由你,不做的后果也由你担着。
郑子石咬了咬牙,提着刀走到了众小吏面前:“本官再说一遍,从今往后,这同知府,因本官的命令令行禁止,可能做到?”
看着郑子石手中闪着寒光的刀,不少小吏神色有些变化,但依旧一副不抵挡、不配合的样子。
郑子石瞥了门口的叶仁一眼,心中来了真火:“敬酒不吃吃罚酒!”
“唰!”
他一刀斩下,因为过于紧张,只划破了眼前一名小吏的肩膀。
饶是如此,那名小吏依旧疼得哭爹喊娘:“啊……”
“同知大人,你……”
其余小吏慌了:“你怎能对自己的下属动手?”
“你枉为上官!”
有人扶着那名小吏,怒喝出声。
“一起上书,将此人赶出杭州!”
“对,杭州不欢迎这样的同知!”
“此人残暴如此,到府第一日就对下属动刀,若是让他留下来,我等还不知要受什么罪!”
……
一众小吏兔死狐悲,鼓噪起来。
有人盯着郑子石拿刀的手:“先夺下他的刀,别让他伤人!”
有眼疾手快的小吏,在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便冲向了郑子石。
“蹭!”
一柄长戟从那小吏耳际飞过,斩断小吏发丝,在小吏脸上留下一道血痕,钉在了小吏和郑子石中间的地面上。
大堂内,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叶仁缓步走过来,拔出长戟:“再对上官不敬,钉在地上的就不是头发,而是脖子。”
说着,他冷冽的目光扫了在场小吏一圈,站在了郑子石身后。
一众小吏面面相觑,朝着郑子石拱了拱手,退开了一段距离。
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们这种人最是清楚。
“本官要的上个月的汇总文书呢?”
郑子石丢下手中刀,坐在了主座上。
有小吏跑出大堂,不到半盏茶功夫便端着一沓文书走了进来。
郑子石翻看一遍,再问:“谁去取杭州织造局相关文书?”
有小吏离去,很快将文书取来。
郑子石看了看,面色凝重起来:“十三天前,余庆堂八掌柜误杀学徒的相关文书。”
又一名小吏退下,不多时带着文书赶到。
郑子石翻看文书两眼,霍然变色:“有问题!”
他猛地站了起来,吓了在场的小吏一大跳。
“叶大人,烦劳随我去找小范大人,我发现了一处大问题!”
郑子石看向叶仁,神情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