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云出剑,刺杀范闲,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大人!”
王启年暴喝一声,想要上前拽开范闲。
然而,他离得太远,言冰云的剑又太快,快得不像是言冰云能使出来的剑。
王启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剑的尖端离范闲越来越近。
“噗!”
一道入肉声响起,长剑顺利捅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那人一身白衣,眉目冷然,却不是范闲。
范闲转身,看着面前一个持剑、一个中剑的言冰云,来不及多想,拔动柏影短剑的瞬间,身形便掠向了持剑的言冰云。
持剑的言冰云尽力躲避,剑刃却被中剑的那位死死握住,那人手中鲜血直流,眉头紧紧皱住,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依旧不肯放手。
持剑的言冰云尝试了两下,便放弃长剑朝一边掠去。
然而,他终究是被拖延了片刻。
“嗤——”
柏影短剑划过,一副面具落在了地上,持剑的言冰云露出了与言冰云有五分相似的脸。
他面颊上有一道血痕,却是被范闲的柏影短剑所留。
“拿下!”
范闲暴喝一声,身形后退。
王启年等人早就将周围围了起来,闻声齐齐冲向那假扮言冰云的刺客。
范闲则来到了真言冰云的身边。
他左右看看,不需多想便推演出了事情的经过,假言冰云乔装前来刺杀,真言冰云恰好看到,自己方才所站的方位离门口又近,真言冰云情急之下来不及出招,便替自己挡了一剑。
范闲蹲着身子,仔细检查了言冰云的伤口一番,松了口气。
“只是刺破了肩头,修养一段时间便是。”
范闲说着,从腰间取出药粉为言冰云止着血:“不过手上的伤了不浅,短时间握不了剑了。”
撒完了药粉,他认真地看向言冰云:“多谢。”
言冰云眉目平淡,很是平常地道:“你是提司……”
话到一半,他神情突然一变,翻身就要将范闲护起来。
范闲嘴角浮现出冷笑,一手挡住言冰云的动作,一手挥着柏影短剑扬向身后。
“铛!”
一道金戈交击之声响起,范闲转身,看向突然冒出来,手持大剑的刺客:“哪能每次都让你挡刀。”
他这话,是对言冰云说的。
因为对言冰云的熟悉和信任,第一个刺客的手段才能奏效,在他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天一真气随时运转,想要刺杀他变成了一件九品也不可能办成的事。
范闲扫了一眼边上还在和王启年等人混战的假言冰云,而后看向周围的监察院人手:“照顾好小言公子。”
一句话吩咐完,他迈步朝着突然冒出来的刺客走去。
监察院的人手是多,也可以凭借手弩要了这两人的命,可终究不如抓活口来的收益大。
“我认得你,你是……五谷坊的醋坊坊主?”
范闲眯眼看着前方的大剑刺客,脑海中回忆起上次寻找常永望之子时,这位坊主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
他不由讥诮道:“君山会还真是找了些好演员。”
“不也没瞒过小范大人吗?”
大剑刺客冷笑一声,挥剑向前。
他知道自己一击失手是走不了了,眼下唯一的机会,便是杀了范闲完成任务,不负此行!
“叮!”
范闲以点击面,匕首点在了大剑刺客的剑刃上,两条腿如同飓风一般掠起,踹向大剑刺客。
霸道真气,威势逼人!
当当当!
那大剑刺客当机立断,连连后退几步,躲开了范闲的攻击。
范闲没有乘势追击,手中短剑挽了个剑花:“做个交易,回答我君山会在京都的据点在哪儿,我放你一条生路。”
大剑刺客冷哼一声:“遍地都是,你找不——到!”
话音未落,他身形再次扑向范闲,这次却是大剑一往无前地递来,带着同归于尽的意味。
“我可还没活够!”
范闲嗤笑一身,身子一矮,脸险险贴着剑面躲过这一击,短剑从左手换到右手,自下而上,朝着大剑刺客的裆下撩去。
生死大战,百无禁忌!
大剑刺客面色一变再变,如法炮制,身子再度朝着后方躲去。
他能接受得了死亡,但男人保护关键部分的本能,远超他此时同归于尽的死志。
“去!”
这一次,范闲没有停下手,在大剑刺客后退的同时,手腕一抖,短剑当做暗器,飞向大剑刺客。
大剑刺客躲避不及,被短剑稳稳扎住了右腿。
“啊!”
随着一身惨叫,大剑刺客身形踉跄,拄着剑勉力不往地上倒。
“嘭!”
范闲乘胜追击,飞起一脚踹向大剑刺客的脸。
后者身子重重飞出,长剑脱手,落在了边上。
“咚!”
“咄咄咄……”
在大剑刺客身子落地的一瞬间,好几名早就等在一旁的监察院官员,便快准狠地用手弩射穿了刺客的四肢,并且卸下了对方的下颌,让他丧失了反抗和自尽的可能。
“呼……”
范闲迈步,朝着大剑刺客走去,注意到后者脸上闪过一丝讥诮,惊呼道:“小心!”
“嗖!”
一支箭矢从街边的屋脊上射来,准确地钉在了大剑刺客的心口。
范闲迅速转头看去,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运转轻功跃上屋檐极目远眺,还是一无所获。
京都繁华,建筑鳞次栉比,灭口者早就不知去了何处。
这箭若是射向他,他都不敢保证能躲开,更何况是射向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大剑刺客。
蓦地,他想到了在渭州时,射杀假蜃龙后逃走,自家五竹叔都没追到的那个箭手。
“小心!”
另一边的战团也传来一阵惊呼。
范闲三两下掠到近前,只见那假言冰云嘴角渗着黑血,身子正软塌塌地朝着地下倒去,气息全无。
“大人,战况焦灼,此人却突然咬破了口中毒囊自尽,属下等人没有反应过来。”
有监察院官员一脸羞愧地向范闲道歉:“是属下等人无能。”
“不关你们的事,收拾收拾现场回院里吧。”
范闲摆摆手,走到大剑刺客的尸体边上,拔下了自己的柏影短剑。
那假言冰云想必是个死士,原本还在勉力支撑,在见到同伙已死,知道逃走或者刺杀成功无望后,便当机立断咬毒自尽了。
这份对自己都狠辣的手段,倒是让他依稀想到了在定州的北齐密谍。
相较而言,渭州的君山会就差得远了。
范闲擦拭着匕首,心中胡思乱想着。
五谷坊之行一无所获,他目前就只有走那条路了。
……
京都,京都府大堂。
孙敬修、颜行书、狄宣三人相对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是亭承伯一案的资料。
“唉。”
孙敬修叹了口气:“郭大人被贬官,祖大人忙着京察事故,此次开议,就我们三人了。”
“还有范某!”
范闲龙行虎步,朝着大堂走来。
孙敬修与狄宣连忙站起来,朝着范闲行礼:
“小范大人。”
“提司大人。”
颜行书还是那副与范闲不对付的样子,朝着范闲拱了拱手以作招呼。
“小范大人。”
孙敬修看了看范闲,迟疑道:“大人忙着京察事故,这件案子还是下官等人来吧?”
范闲摇了摇头:“这件案子我还非参与不可,不参与都不行了。”
说着,范闲将亭承伯一案与君山会、京察事故的关系向众人讲了一遍。
末了,他看向众人:“范某不仅要参加此次开议,在开议结束后,还要带走所有的案件资料,以查出京察事故的幕后真凶。”
带走所有资料?
孙敬修和狄宣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倒是颜行书脸色冷了下来:“小范大人,你身为监督有查阅之责,没有带走各衙门调查资料的权力!”
范闲轻笑:“将死之人,百无禁忌。”
说话间,他双手在身前交叠起来,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颜行书却分明从范闲的瞳孔当中看出了杀意,沉默片刻后沉声道:“刑部要留原本,可以将抄本给你。”
“好。”
范闲咧嘴一笑:“多谢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