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颜行书,竟然真要辞官了!
站在队列中的范闲,听到颜行书的话后心中一叹。
大朝会上百官云集,庆帝亲临,颜行书既然说出了这种话,那必然是没给自己留退路的。
看来,昨日那场比试对他的打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颜大人何出此言?”
就在颜行书请罪之际,一名官员站了出来,朗声道:“不过蕞尔稚子一时侥幸,趁着大人在气头上赢了大人一次,如何能证明大人就昏聩不能理事了?”
“再说这刑部左侍郎一事,须知人心隔肚皮,若是治下官员在主官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了事,都要怪在主官头上的话,那在场所有官员,都有罪了!”
说着,这名官员朝庆帝行礼:“陛下,颜大人就任刑部尚书以来,夜以继日,将韩志维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得干净漂亮,这是朝廷上下有目共睹的事情,臣认为,不能放颜大人辞官!”
通政司右参议,郑奉!
出列的,赫然便是已经被范闲盯上,成为了秋后的蚂蚱的郑奉。
却不知他此时如此尽心尽力地维护颜行书,是不是存了自己被下狱后,让颜行书念着旧情照看两眼的心思。
“郑大人的话,倒也不无道理。”
庆帝点了点头,看向颜行书:“颜大人,刑部左侍郎的位子不是空出来了吗?”
“你既然认为自己有错,那就先在那个位子上呆着,刑部暂时不设尚书,一应事务仍由你来负责,以观后效。”
颜行书一愣,旋即叩首:“陛下,臣实在是不能……”
“这事就这么定了。”
庆帝打断颜行书的话,淡淡说了一句。
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颜行书知道,庆帝说出这话,便是最终拍板了。
他只好重新将官帽戴上:“臣,谢陛下隆恩。”
语毕,他艰难起身,回到了队列当中。
“陛下,臣有本奏!”
颜行书才走进队列,一名御史便站了出来:“通政司左参议郑子石,与弟媳有染,更皆疑似与逆党君山会合谋杀害表弟刘度,强占弟媳。”
哗啦!
队列当中的郑子石,连忙站了出来,跪地辩解:“陛下,臣冤枉!”
他转过头去,看着弹劾的御史:“敢问这位大人,你说本官与弟媳有染,又与逆党君山会不清不楚,可有证据?”
那御史傲然站着,昂首道:“御史者,风闻奏事!”
言外之意,我听说你有这方面的问题,就可以弹劾你,找证据的事与我无关,你想要证明清白,得你自己来!
这正是本朝赋予言官的特权,也是言官之所以清贵的原因。
“陛下,臣倒是想起了一桩事。”
便在此时,颜行书又重新站了起来:“前些日子,有一名刘度府上的婢女前来状告郑大人与刘度夫人私通,因为当时正在亭承伯案的关键时刻,臣就暂且将其收押,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此时听到这位御史的话,复又想了起来。”
嗯?
范闲凝眉,侧头看向颜行书。
却见颜行书双手持着笏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
只是,范闲总能从他方才的话语中,嗅出一点针对自己的味道。
“陛下,这件事上,臣倒是要站在颜大人的对立面了。”
郑奉又站了出来,打断了范闲的思索。
只见他侧身,看向颜行书:“颜大人,最近京都传得沸沸扬扬,郑大人与弟媳是青梅竹马,横插一杠的是那刘度,况且刘度作为窃金贼而死,他的婢女的话如何能采信?”
“更何况,下官与郑子石大人同属通政司,对郑子石大人的品性素来了解,郑大人乃是方正君子,就算是喜欢弟媳,也只会发乎情止乎礼,写写诗什么的就到极致了,怎么可能真与弟媳发生什么?”
“退一万步将,法理大不过人情,郑子石大人与弟媳乃是青梅竹马,互相钦慕,就算是做出什么事来,看在二人的感情上,我等也该理解一二吧?”
说着,郑奉看向郑子石:“我说的对吧,郑子石大人?”
地上,郑子石听到郑奉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他嘴唇气得直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郑奉那日在平北侯府门口放的狠话,并非虚言。
郑奉在知道前途不保的情况下,竟然选择在大朝会上,当着陛下与百官的面,看似帮自己,实则一句句都在诱导众人往不好的方面想。
正所谓,死也要拉自己垫背,就算弄不死自己,也要让自己脱层皮。
“郑子石大人,你怎么了?”
郑奉看到郑子石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嘴上却惊讶道:“你……这,不会正被我说中了吧?”
“郑子石大人,你身为通政司左参议,五品大员,怎么能做出来这种……”
“郑奉!”
文臣前端,一名臣子站了出来,直呼郑奉本名。
在人堆里思索着郑奉与颜行书的关系的范闲,浑身一震。
老爹!
站出来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才升回户部尚书没几天的范建。
只见范建眯眼看着郑奉,冷声道:“大朝会上,有事说事,岂容你阴阳怪气,攻讦他人!”
范建身为朝中老臣,主掌户部多年,铁血手腕,发起火来一言一行自有威严,竟让郑奉吞了口口水,一时之间忘了说话。
“范尚书,郑奉大人没有阴阳怪气,攻讦他人。”
颜行书在此时站了出来,挡住了范建的矛头:“那名刘度府上的婢女手上有一物证,乃是郑子石于去年中秋,写给刘度夫人的艳诗,诗中更是言明了郑子石与弟媳有私通之实!”
“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
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
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冰琼晓露踪。
当恋不甘纤刻断,鸡声漫唱五更钟。”
当着满朝官员的面,颜行书将一首艳诗,缓缓读了出来。
在场都是饱学之士,如何能听不出来,这艳诗当中,的确表明了男女有夫妻之实。
庆帝蹙着眉,居高临下看着郑子石:“郑大人,这诗可是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