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之内,宁弈目光闪烁:“就这些?”
他自问,就凭这些条件,还不足以让范闲帮他报仇。
帮他报仇,不是范闲去杀了货郎,而是范闲将货郎带到他面前,让他动手除掉货郎!
这其中的难度,远非常人所能达到。
范闲轻笑:“自然不止这些,我还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一个对你有益的条件。”
宁弈干瘪的嘴唇抿了抿,苦笑道:“小范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在宁弈说完你想要知道的情报之前,你必然不会告诉我你所谓的条件是什么。”
范闲点点头,看向宁弈的目光当中写着两个字——聪明。
宁弈没有犹豫太久,眼中带着回忆开了口:“我本是东夷城弃徒,我师祖四顾剑。”
范闲眼前一亮:“那你的师尊是四顾剑的哪位高足?”
四顾剑门下,他到目前只见过王羲这个不正经的亲传弟子,宁弈还是他所见的第二位四顾剑嫡系弟子。
至于蒋依容等等,那些都是四顾剑的记名弟子。
“家师,四顾剑首徒……云之澜。”
说到云之澜这个名字的时候,宁弈的声音有一丝停顿,他苦笑道:“少年时,我剑术天赋卓绝,远超常人,十四岁便成就六品,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心里留下阴影,性情大变不说,十年间修为再也没有半分进步。”
范闲目光一动,开口问道:“是何事?”
“东夷城的私事。”
宁弈看向范闲,目光中有一丝坚定:“小范大人,每个人都有死也不愿意揭开的伤疤。”
这是不愿意透露了?
范闲听出了宁弈的意思,点头道:“只要与太平县之事无碍,我可以不问。”
“多谢。”
宁弈朝范闲笑笑,继续道:“家师是个严格的人,在我修为十年没有进步之后,将我……逐出了东夷城。”
说到这儿,宁弈脸上露出一丝感伤:“我父母早亡,自小与剑为伴,没有其他亲朋好友,被逐出东夷城之后无处可去,便成了一名游侠。”
“游侠不好当,官府看不上、百姓躲着走,我又不会什么赚钱的营生,后来在饿得垂死之时遇上了宋大人,宋大人救醒我之后,尝试招揽我,我本就无处可去,再加上宋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护卫。”
话说到此处,宁弈停了下来,看向范闲。
这是在告诉范闲,有关来历的部分他说完了,看范闲是否满意。
范闲点点头,温声道:“继续吧。”
宁弈收敛情绪,继续回忆道:“宋大人正如你所说,是个只知道夸夸其谈的腐儒,我虽然不赞同宋大人的为官之道,但拿钱办事,再加上救命之恩,便一直跟随了下来。”
“他与货郎……是在太平县认识的……”
宁弈声音平淡,有如书生一般,将宋文易与货郎在太平县的所作所为,尽数讲了出来。
范闲听得认真,不时在心中暗暗记下一些细节——货郎轻功极好、货郎手中有常伦的孙子……
宁弈的坦白,让范闲收获不小。
讲到最后,宁弈问出了一直关心的问题:“小范大人要宁弈答应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范闲咧嘴,眯眼笑着:“我送你一个机会,让你能潜入货郎背后的组织内部!”
让宁弈打入君山会内部!
这是他在见到宁弈之后,便生出的想法,在得知宁弈的来历之后,这份心思便更深了。
东夷城出身、云之澜弃徒,这个出身清白至极。
在太平县时,宁弈又与货郎结下了死仇,自己带走宁弈的时候,又没有外人知晓,让这样一个人打入君山会内部,再合适不过。
而且君山会内部并不在意仇敌一同加入,火狐霍凝雁和苍蜈便是如此。
得知货郎身后还有个组织之后,宁弈没有犹豫,很快答应了范闲的要求。
他虽然被逐出了东夷城,却还是传承了四顾剑的脾性——你杀我一个,我灭你满门!
二人的交易达成,正在闲谈之际,冷师兄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小师弟、小师弟,不好了,那位益州侯太厉害了,就剩一张嘴能动,还险些将常伦骂死!”
“你快去看看吧!”
宰玉龙险些将常伦骂死?
范闲一愣,旋即笑道:“这二位果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说着,站起身对宁弈道:“你先休息。”
宁弈点点头:“小范大人请便,宁弈会好好修炼,早日完成小范大人的条件。”
监察院,地牢。
冷师兄带着范闲来到地牢门口后,七处的老牢头领着范闲,来到了关押常伦与宰玉龙二人的牢内。
常伦还如同以往一样,被用铁索挂在半空中,神情衰败了几分。
宰玉龙靠坐在墙边,与常伦圆圆的面对面。
二人嘴上都被堵了布条,互相用怨毒的目光看着对方。
范闲在窗口看到这场景,对着牢头吩咐道:“把他们嘴上的布拿下来。”
“拿下来?”
牢头愣了愣,连道:“小范大人,若是将这布条取下,这位常大学士老命就不保了。”
范闲睨了牢头一眼:“这二人有谁不该死吗?”
“呃……”
牢头被呛了一句,垂着头打开大门,去给常伦二人取下布条。
他先取了常伦的布条,常伦立即骂道:“宰玉龙,你个不知好歹的粗鄙武夫,若非你儿子将矛盾激化,我孙儿的事情何至于上达天听!”
“他又何至于被范闲小儿所害,一辈子不见天日!”
……
常伦喝骂间,宰玉龙的布条也被扯了下来。
他武夫出身,虽然修为尽废,但底蕴还在,一开口便盖住了常伦的声音:“呸!无耻老贼,老子还以为读书人气节多高呢,原来就是这种颠倒黑白的德行!”
“要不是你孙子瞎了眼要去贫寒学子面前逞威风,平安能得罪范闲?”
“你孙子被关了,关得好啊!关你这个老儿一个断子绝孙!”
……
常伦气小声音低,被宰玉龙骂得面皮发红,每每想组织语言,才一开口便会被宰玉龙给压回去。
半晌后,他愤愤地转移了矛头:“若非贺宗纬那小儿挑唆,永望也不至于一条道走到黑!”
“枉我在狱中思索多日,才知晓贺宗纬当初交好我没安好心!”
他这话说得声音低,完全被宰玉龙的声音盖了过去。
只是范闲修习了天一心法,感知敏锐,完完整整听到了这句话,心中认真起来。
狱中,宰玉龙也听到常伦的话,怒意更盛:“呸!别给我提那个狗东西!”
他啐了一口痰,冷声道:“若非他找了两个侍卫向我展示那什么灵丹的妙用,我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
今天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