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延多时的京察,正式开启!
一时之间,京都的各大衙门内,不知多少官吏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原本以为,范闲对京察之事不上心,今年京察留给他们收拾首尾的时间应当不少,但范闲这一招,彻底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上司、同僚的突击审查之下,他们只怕是难以保全自己了。
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咒骂着范闲。
范闲此时,却没空理会这些咒骂。
今日一早,冷师兄托人到侯府给他传了消息:宰玉龙醒了!
宰玉龙,朝廷益州侯,因为丧子之仇在宫门口服用毒丹刺杀范闲,被范闲制住,受毒丹反噬而昏迷。
范闲便是为了他背后的毒丹,在太平县牵扯进了君山会当中。
他的苏醒,对范闲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他第一时间来到了监察院三处。
冷师兄正在大堂中翻看着药方,见到范闲到来,顿时缠了上来:“小师弟、小师弟,你那个爆炸的原理是什么啊?”
“你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个配方?”
他的样子,俨然一副科研狂人。
范闲无奈,一边躲避着冷师兄满是药材味的口气,一边道:“师兄,正事要紧,还是先去看看宰玉龙吧。”
听到这话,冷师兄拍了拍脑门:“哦对,正事正事,随我来。”
说着,他领着范闲朝后堂走去。
才走两步,他又站住了,转头看向范闲:“小师弟,你上次从太平县回来后,带来的那个人也醒了?”
太平县……宁弈?
范闲一愣,旋即追问道:“他情况如何?”
冷师兄摇了摇头,叹气道:“很差,经脉废了大半,一身修为跌至二品,这辈子最高也就是六品的前途了。”
范闲闻言,情绪也不禁有些低沉。
但他今天有正事要做,很快回过神来:“之后再看他吧,先去看看宰玉龙。”
冷师兄点点头,带着范闲来到了后堂的一间厢房内。
厢房当中,宰玉龙卧在床榻之上,两眼望着天花板,眼神当中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见到范闲到来,他艰难地转过头来,目光中猛然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嗬嗬……嗬……”
他身躯颤动不已,张着嘴却只能发出气流声。
范闲疑惑地看向冷师兄:“他这是?”
冷师兄笑笑,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宰玉龙口中:“他瘫了,醒来之后就叫着你的名字破口大骂,我听着烦,就给他喂了哑药。”
说话间,宰玉龙喉结动了动,将药丸吞了下去。
“范闲!”
重新可以说话之后,他对着范闲吼道:“你此生不得好死!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范闲轻笑:“侯爷何必这么着急,范闲都没想着让你做鬼,你怎么就急着先走一步。”
宰玉龙被范闲的话噎得脸色发红,张嘴就要说什么。
“侯爷,陛下已经宣读了宰玉龙等人的罪状,你应当庆幸宰玉龙死得早,否则凌迟都是轻的。”
范闲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展开在宰玉龙面前——益州侯世子宰平安,无恶不作,犯……罪凡此种种,本应施以凌迟,然念其人已死,故作罢。
这是内阁前些日子,随同二世祖的罪状一同给宰平安定罪的文书。
宰玉龙看到这文书,紧咬牙齿,怒意蓬勃。
“侯爷先前说范闲不得好死?”
范闲收回文书,看向宰玉龙:“范某可能得让侯爷失望了,你已经废了,而给你毒丹的人,已经成为丧家之犬,不可能帮你完成心愿了。”
宰玉龙冷笑,怒视着范闲,一言不发。
范闲见状,心中一动,状若无意地道:“贺宗纬,已经被太子发配去泉州监督造船了。”
宰玉龙的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跳。
范闲脸上露出笑容:“原来给侯爷毒丹的,果然是贺宗纬。”
“范闲,你——”
宰玉龙知道自己被范闲诳了,又惊又怒。
他怒喝一声后,冷冷地看了范闲一眼,索性闭上眼睛,不再与范闲有任何交流。
“小师弟。”
看到宰玉龙的反应,冷师兄凑了上来:“要不要用师兄的独门毒药,逼逼供?”
说着,他笑眯眯地看向宰玉龙,仿佛在看一个完美的猎物。
范闲摇摇头:“不用了,益州侯是战场上的硬汉,不会开口的。”
“烦请师兄找人将其送到七处的地牢,就关在以前关肖恩的那一间。”
冷师兄一愣——那间地牢,不是关着常伦呢吗?
这种事情他本不关心,只是因为牵扯到小师弟,才多上了分心。
此时听到范闲的要求,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朝着范闲直竖大拇指:“还是小师弟有主意,让他们狗咬狗去!”
宰平安之所以会死,归根结底便是常永望诬陷范门四子,让范闲大开杀戒,宰玉龙现在怒火无处发泄,与常伦在一起还能好得了?
面对冷师兄的夸赞,范闲笑了笑:“师兄过奖了,将人送走,我们去看看宁弈吧。”
宁弈被安置在另一座厢房内,因为他并非是范闲的犯人,所以冷师兄并未对他用药。
甚至三处的地盘,除了一些机密之地,他可以随意走动。
只是自从醒来后,他便没有走出厢房半步。
厢房内有一处净白墙壁,宁弈从苏醒之后,便面对着墙壁,痴痴发呆。
范闲来见宁弈时,没有带冷师兄。
他来到厢房内,看到宁弈之后不由得大吃一惊——与初见面不同,此时的宁弈面如枯槁,身形瘦削,双眼暗淡无神,哪里还有先前的冷冽气势。
见到范闲到来,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怔怔地坐着。
范闲思索片刻,开口道:“我发现你时,在你身上看出了服用引气散的痕迹,你被人暗算了?”
宁弈的身子动了动,但依旧背对着范闲。
范闲继续道:“你应当知道,我与那些人也是敌人,我可以帮你报仇。”
这话,让宁弈的眼中猛然迸发出神采。
他转身看向范闲:“小范大人肯帮我报仇?!”
紧接着,他略一思索,又苦笑道:“小范大人要我做什么?”
他很清楚,范闲不会无缘无故帮他一个曾经敌对的人,这世上,除了范闲他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对付货郎的人。
正是因为陷入了这种死循环,所以他醒来后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也正是因为他对报仇有着执念,所以在范闲说可以报仇之后,他才会激动。
只是他很快便想到,范闲从来不是个乐善好施的人,要帮他报仇,必然要他付出代价。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有得就要有舍的道理。”
范闲搬了张凳子,坐在宁弈对面:“我要知道你的来历,你所知道的,所有有关宋文易、货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