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范闲挑明了来意,祖元长不能再装傻。
他捧着京察细则,踯躅道:“这个……京察事关重大,要与刑部、吏部、京都府等衙门沟通,下官人微言轻,这个……”
铛!
范闲取出京察令符,放在了祖元长面前:“有这个,六部的部堂们也能听祖大人说几句话了。”
祖元长愕然。
旋即,反应过来的他连连摆手:“不不不,小范大人,这是御赐令符,下官只是京察副官……”
“祖大人。”
范闲音量提高了几分,正色道:“京察之事是范闲的分内事,范闲不会做甩手掌柜,只是对其中具体处理的确一窍不通,所以才要劳累祖大人多费心。”
“祖大人放心,你在京察当中遇到了什么问题,只要来找范某,范某这个主官责无旁贷。”
范闲这话说得情真意切。
事实上,若非有君山会的事情吊着,他的确想亲力亲为,好好处理好京察的每一个环节。
只可惜君山会阴魂不散,而且处处针对他,在自身安危和完成君命面前,还是自身安危对他更重要一些。
见祖元长还要说什么,范闲抢先开口:“我听说……祖大人的儿子正在考取太学入学资格?”
这话有如一句咒语,让祖元长的动作有了短暂的凝滞,仿佛石化了一般。
祖元长是大理寺卿,九卿之一,地位尊崇。
他的儿子祖弼,可谓是真正的官二代,地位比之宰平安那些二世祖们要高上不少。
以祖元长的官位、祖弼的地位,想要入太学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不过这是建立在祖元长动用自己的官场能量之上的。
可惜,祖元长是个谨小慎微的皇党,只知道兢兢业业守着庆帝给他的大理寺,以权谋私的事情他不敢干也不想干,即使是为了亲儿子的前途。
失去了祖元长的官场能量,祖弼想要进入太学,那就只能凭真才实学考取了。
只是,太学是天下学子魂牵梦萦之地,考取的难度有如登上大东山。
坊间传言,不入太学,想要成为进士难比登天。
而每三年的太学生,有足足六成可以金榜题名,这个比例足以让天下举子挤破头,祖弼也不例外。
祖弼十八中举,在京都圈子里算是才学出众,但放在全庆国的范围内,就泯然众人了。
他没有成佳林的刻苦、杨万里的博学……,连续三年考取太学都未曾成功,中间参加过一次春闱,也是名落孙山。
“大人这话的意思是?”
祖元长看着范闲,眼中露出明显的戒备之意。
卖官鬻爵的事情,会让他陷入危险当中,若是范闲想要用儿子的前程来换取他在京察中出力,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范闲轻笑一声,温声道:“祖大人不必紧张,范闲不是卖官鬻爵的人。”
“令公子考不进去太学,这件事范闲也爱莫能助。”
范闲摊了摊手,话锋一转:“不过……让他自己挑选李太玄、刘沛、舒芜三位大人中的一位做老师,范闲还是可以做到的。”
祖元长握着京察细则的手,猛地一紧:“小范大人此话……当真?”
常伦已废,庆国能称得上顶尖的大儒,就剩下了范闲列举的那三位。
若是儿子祖弼能够拜入这三位其中一位的门下,好好努力深造几年之后,就算不能进士及第,也能以大儒子弟的身份,在翰林院博一个同翰林的出身。
这身份,足以让他们祖家的门楣不堕!
面对祖元长的目光,范闲点了点头:“这个交换,应当不违反祖大人的为官原则吧?”
祖元长沉默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个自然,下官多分担一些京察事务是正常职权划分,小儿拜入大儒门下,小范大人也只起了推荐之恩,中间并没有违背庆律和官场规矩的地方。”
范闲提出的这桩交易,让他非常满意。
范闲见状,也不多说,当场写下了三份推荐信递给祖元长:“这是给三位大儒的推荐信,令公子中意哪一位,自去带着信上门便是。”
李太玄三人,都是门生遍天下的清流大儒,多收一个弟子对他们来说是小事,范闲不觉得他们会不卖自己这个面子。
祖元长接过推荐信,又是对着范闲一阵感谢。
而后,他正色道:“下官今日来,是还有一件事要告知小范大人。”
亭承伯的案子,要开议了!
当初在御前,庆帝促成了五衙门共查此案的结果,五大衙门各自派出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将线索汇总,由各自的正印堂官开议,确定断案方向。
祖元长来找范闲,正是要通知范闲参加第一次的开议。
这件事范闲推脱不了,随着祖元长来到了开议的地点。
在京都府的大堂,刑部尚书颜行书、都察院御史大夫郭铮、大理寺卿祖元长、京都府尹孙敬修、监察院主官狄宣共坐一堂。
范闲作为监督主官,在边上单独支了张桌子,看着他们。
只是……
哗……哗……
京都府的大堂内,翻动案卷的声音不时响起。
范闲手中捧着有关太平县、东乡的记载,看得认真,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众官员的讨论。
众人要么碍于颜面,要么怕得罪范闲,只能装作没看到。
颜行书却忍不住了:“小范大人,这里是亭承伯案的开议之地,不是监察院的衙堂!”
范闲翻动案卷的手一顿,挑眉看向颜行书:“颜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颜行书老脸一寒,正要说什么,郭铮上前挡住了他。
“颜大人。”
郭铮拦着颜行书,笑眯眯地道:“小范大人身兼监察院职司,一身难以兼顾诸事,在亭承伯案上偷个懒也是可以的,大人不必揪着不放。”
“陛下只是让小范大人监督,可没让小范大人参与。”
听到郭铮的话,范闲饶有兴趣地看了前者一眼。
郭铮看似是在为他说话,但话中的意思,却在暗暗提醒颜行书,可以用皇命来对付自己。
好一个阴人,看来是在万年县吃亏之后,学聪明了!
果然,只见颜行书老脸一板:“案情开议事关重大,小范大人既然身负监督职责,就应当好好在边上监督听着!”
“而现在小范大人你坐在开议现场,却忙着其他事,岂不是违抗圣意?!”
郭铮见目的答到,不说话了,故作劝不住颜行书的样子,叹口气坐在了边上。
范闲瞥了他一眼,将视线落在颜行书身上:“颜大人,谁说范闲没有好好听着?”
颜行书愣了愣,看向范闲手中的案卷:“这……”
“颜大人方才说,刑部走访了亭承伯庄园周围的人家,得知火灾当日有连番爆炸声。”
范闲打断颜行书刚出口的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京都府说在现场未曾找到火药的踪迹,爆炸源是庄园的一间闲置库房。”
“监察院在案发地附近,找到了外出采买逃过一劫的亭承伯庄园家仆。”
“大理寺审讯了留守京都的亭承伯仆人,未曾发现亭承伯与谁结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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