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具尸体,是君山会的货郎交给我的,来源我并不知晓。”
刘沉岩撂得很是干脆。
范闲点了点头。
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自己来太平县,果然是君山会的安排,他们一直推着自己往前走。
范闲趁热打铁,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君山会要东乡苹果做什么?君山会为何要透露陶石头的消息?君山会为何要点出申国尧卧房暗格的消息?”
这三件事,都是当初君山会通过海棠朵朵透露给自己的。
“第一个问题,我的确不知情,只知道与他们接下来要在京都进行的一场谋划有关。”
“至于透露陶石头的消息,那是觉得申国尧到了该死的时候了,要帮大人加一把火。”
“申国尧房中的暗格是我发现的,给他玉佩、而后向大人点破,便是为了让大人能够留在太平县,帮君山会榨干申国尧的利用价值。”
人的心理防线就像大坝,一旦被攻破,便会一泻万里。
刘沉岩一字一句,将所知道的情报,如实说了出来。
范闲边听边想,确认了刘沉岩话语的真实性。
他又问了好些问题,等到确认刘沉岩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这才一把迷魂散扬过去,将刘沉岩迷晕。
“他还没到死的时候,先留着。”
范闲对言冰云解释了一句。
言冰云点头表示理解,扛着刘沉岩,随范闲出了刘氏祖宅。
等到二人回到东乡集市的客栈,已经是午时。
王启年正在对着一碗面狼吞虎咽,见到范闲后连忙站了起来。
他将口中的事物咽下,抹了一把嘴,对着范闲拱手道:“大人,王某查了近十个时辰,发现有关这批苹果的去向,毫无线索,好像被什么暗中的力量抹去了。”
抹去了?
范闲手指轻叩桌面,沉声道:“天子脚下,君山会当初能摸去宁不平的踪迹,现在又能抹去东乡苹果的踪迹,背后的靠山不小啊。”
王启年一怔,想到了一件事:“大人,在渭州时,我们曾查出来,君山会可能与京都的贵人有关……”
“老王,有些话但说无妨,我们当初猜测的不是京都,而是宫中。”
范闲补全了王启年犹豫不敢说的话,继续道:“现在理解到他们的能量,结合宫中众人,这个范围可以缩小到三个人了。”
说着,范闲伸出三根手指:“二皇子。”
他屈下一根手指。
“长公主。”
又一根手指被屈下。
“还有……”
最后一人,范闲没有说出口。
王启年却只觉心惊胆战,不敢接范闲的话。
太子没那个本事,后宫的手伸不到前朝来,这君山会背后靠山的最后一个可能,除了庆帝不会有第二个人。
范闲没在意王启年的胆怯,沉声道:“君山会的背后不急着查,但他们这次拿走东乡苹果,只怕是冲着我来的。”
“老王,回京之后关注京都各地,但凡发现东乡苹果的踪迹,就顺藤摸瓜,溯源追查。”
王启年神情一凛:“是。”
东乡一行,范闲虽然没有找到君山会的踪迹,却撬开了刘沉岩的嘴,也不算一无所获。
从刘沉岩和申国尧处,他已经知道了宋文易与君山会有联系,第一时间启程回太平县,准备当面与宋文易谈一场。
太平县,县衙。
宋文易坐在书房当中,面容有些阴郁。
上次被货郎撞破的窗户没有修缮,屋中也没有了日夜存在的香炉。
此时的宋文易,哪里还有半点清流名士的派头。
嗒嗒嗒……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响起,货郎第一次主动走门,进入了宋文易的书房。
宋文易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怒气翻涌:“你骗得我们师徒好惨!”
他说这话的时候,拳头紧紧攥在一起,指节爆响。
货郎面色平淡,坐在了宋文易对面,看向书桌。
书桌上,是一封常伦给宋文易的回信,笔迹潦草、格式错乱,足见写信人的心情复杂慌乱的程度。
货郎拿起书信看了一眼,轻笑道:“已经知道了?”
“砰!”
宋文易手掌重重地拍在书桌上,冷声道:“我上次去信老师,要他查查你的底细,他查出你并非贺宗纬的人,你到底是谁?!”
宋文易此时,气势夺人,更胜在公堂之上。
货郎面不改色,点头道:“没错,我的确并非是贺宗纬的人,只是利用了常大学士的自信与自大,玩了一手灯下黑。”
他承认得干脆,却让宋文易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们师徒,一个清流中的中流砥柱、一个京都胜友如云的名士,竟然被一个人,几句话耍得团团转,亲手将自己送入了火坑当中。
宋文易胸膛起伏,拍在桌上的右手狠狠攥住信纸,冷冷地道:“恩师现在已经状若疯癫,你告诉我,他的曾孙……真的存在吗?!”
“这是自然,常永望的确留下了血脉。”
货郎点了点头,看到宋文易的脸色后,又笑着补充道:“而且还好好的活着。”
宋文易面色稍霁,但还是寒着脸冷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货郎摇摇头:“抱歉,这却是不能告诉宋大人了。”
眼见宋文易又要爆发,货郎紧接着道:“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我可以告诉大人。”
“我的计划已经成功,只要贵师徒能够撑过范闲接下来的反击,就可以看到范闲身败名裂的样子。”
这句话有个前提——能撑过范闲接下来的反击。
宋文易正要讥讽货郎,却见后者身形掠动,要从窗户离去。
“拦住他!”
宋文易冷喝道。
嗖!
院中一道寒光闪现,宁弈持剑刺向货郎,但剑锋微微偏移,未曾刺向货郎的要害。
他还记着货郎的赐药之恩。
“倒是个好人。”
货郎淡淡地说了一句,一边躲避着宁弈的剑,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把药粉,洒向宁弈。
宁弈身形后撤,躲过药粉,从另一个方向刺向货郎。
“呃。”
宁弈的剑才刚刚出手,他整个人便感觉四肢百骸真气窜走,喉头发甜,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货郎站在他对面不远处,淡淡地道:“方才我洒的,不过是些面粉。”
“初次见面送你的,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引气散。”
“这东西入体,看起来会平复真气,实则会将你四肢百骸的真气潜移默化地腐蚀,平日里看不出来,一旦你在全力出手时变招,便会真气错乱而死。”
宁弈的脸上,爆发出强烈的怒气。
紧接着,怒气被血色覆盖,他周身嘭嘭作响,经脉一条条炸开,眨眼间变成了血人,身形轰然倒地。
货郎早就在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便飘然离去,县衙再无人可以阻拦。
宋文易隔着窗户望见院中的一幕,面若死灰。
“大人,大人,小范大人来了。”
管家的声音,从院门口传进了宋文易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