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范闲的话,刘洪脸上的傲气更盛了,一副跃跃欲试,准备仗着口才和范闲辩一番的样子。
范闲并没有如他所愿,而是让王启年抛出了一份证词:“这是工部照磨王本的证词,上边详细说了你如何请托他陷害侯季常,监察院也查到了从你府中流向他手上的财物。”
“还有……”
范闲说着,看向已经被解开绳索的大理寺少卿卢宣。
卢宣连忙站了出来:“刘洪当初找我时,给了我一封有他签名的书信,是常永望写的请托书信。”
说着,卢宣从案上的卷宗中取出了这封书信。
范闲朝着刘洪看了一眼,卢宣懂事地将书信摊开在刘洪面前。
刘洪看到书信上自己的名字,面若死灰。
当初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写上去的名字,成了自己最大的罪证。
范闲接过书信看了一眼,望向刘洪:“你自诩读书人,我会给你一个读书人该有的结局。”
“陷害工部知造郎侯季常,按诬告反坐的庆律当革职、褫夺功名;陷害三名太学举子,按律当斩。”
“鉴于陛下的仁慈,应当会叛逆流放三千里,我会让监察院跟着你,送你去南诏的障林当中终老,继续你的读书人风骨!”
咚!
刘洪身子晃了晃,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范闲没有理会他,看向常永望的伴当。
还没等他说话,常永望的伴当已经就地下跪,将常永望主动找茬导致起火、陷害侯季常四人的事情经过,完完本本地讲了出来。
而后,范闲挥挥手命人取下了常永望口中的破布:“你有什么好说的?”
“我没做!”
常永望否定地斩钉截铁,看向常伦:“爷爷,你要相信我,孙儿平日都是您教导的,孙儿是什么性子,您能不知道吗?”
“范闲手中握着监察院,肯定是利用强权逼这些人服软做了伪证,他这么针对孙儿,真实目标是你啊爷爷!”
“先对付林党,后针对爷爷你,他是想把庆国朝堂扫空,自己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下第一臣子!”
急切之间,常永望发挥了远超往常的聪明才智,给范闲头上安了一顶大帽子。
范闲转头看向常伦:“常大学士,您觉得呢?”
有人取下了常伦口中的布条。
常伦没急着说话,老眼从堂上众人身上扫过,缓缓闭上眼睛:“小范大人,好手段!”
这话,分明就是接受了常永望那荒唐的说辞!
同为文臣的大理寺卿祖元长急了,凑上前道:“老大人,您怎么到了现在,还这般糊涂?!”
以常伦能做到大学士的才干,不可能听不出常永望在说谎。
“老夫没有糊涂!”
常伦激烈地反驳着祖元长的话,老眼暴睁:“永望是老夫教大的,老夫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
“范闲此子素来心机深沉,来京都不过两年时间,搅得京都各处是风雨不断,他要对老夫下手也罢了,千不该万不该,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无辜的永望头上!”
“今日老夫但有一口气能走出大理寺的衙门,就算是殿前撞柱而死,也要揭穿范闲的险恶用心!”
祖元长急了,愤愤地道:“老大人!”
“祖大人,没用的,你叫不醒装睡的人。”
范闲打断了祖元长的话,轻笑道:“我来告诉你,常大学士为何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祖元长看向范闲,面露不解。
范闲冷笑一声,开口道:“按庆国律例,诬告反坐,常永望乃是侯季常、杨万里这两桩诬告案中绝对的主谋,若是罪名坐实,最起码要判一个流放三千里。”
“常大学士一大把年纪,害怕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孙子,所以要强硬到底,最少也要保证自己的孙子留在京都,我说的对不对,常大学士?”
范闲说着,视线落在常伦身上。
常伦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正常,怒喝道:“永望是冤枉的,范闲小儿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砰!”
回应常伦的是一计黑脚。
大理寺少卿卢宣抬腿踹翻了常伦,指着他喝骂道:“我呸!老倌,你还要不要脸,真当你孙子是什么白莲花?”
说着,他转身朝着范闲谄笑拱手:“小范大人,监察院内定有常永望的其他罪证,不若大人派人带来,让这老倌开开眼界?”
范闲心中一动,想了想摇摇头。
卢宣以为马匹没拍对,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却听范闲道:“常大学士看了文书,也会觉得这罪证是伪造的,还不如给大学士看些真真切切的东西。”
说着,范闲站起身来,吩咐道:“各自下去,将常大学士的门生、好友,太学的学生、教习,还有受过常永望欺压的人都请来,让常大学士在这大理寺的门口,好好看清楚他孙子是什么样的人……”
他瞥了常伦一眼,补了一句:“好好看看,他孙子就算没这两桩罪,够不够得上流放三千里!”
一众官员拱手称喏,各自散去忙碌,蟾宫楼掌柜伙计、刘氏兄弟、常永望等人,也被暂时收押下去。
范闲想了想,道:“祖大人,烦你去宫里请一道旨,求陛下来这儿亲自坐镇,免得常大学士再出口说我威胁了全京都的人。”
常伦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祖元长拱手道:“下官遵命。”
他匆匆离去,很快到宫门前禀明了来意,由内侍送到侯公公耳中。
侯公公迈着小碎步来到御书房,将范闲的请求告知了庆帝。
“要朕过去?他倒真敢开口?”
庆帝听了侯公公的话,有些失笑。
侯公公弓着身子,附和道:“是,奴才也觉得,小范大人这个请求有些逾越了,此事说到底,左不过一个太学学子诬告同窗的案子,怎么劳动陛下您大驾。”
庆帝扫了侯公公一眼,淡笑着摇摇头:“不,能这样说,就证明你还没看到底。”
侯公公讶然,小心翼翼地看了庆帝一眼,不敢说话了。
“看范闲这样子,朕这个京察主官,算是没选错人,明年春闱,希望我庆国的科举风气能变一变。”
庆帝淡笑着说了一句前后不对搭的话。
侯公公更迷茫了,弯着腰嘴巴紧闭。
庆帝提笔,唰唰唰写了几行字。
随后,他在纸上盖下大印,递给侯公公:“此事朕不合适过去,但也不能置之不理,你带着朕的手书过去,如朕亲临。”
侯公公接过手书,躬身离去。
才走几步,庆帝开口道:“等等。”
侯公公转身,恭声问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庆帝想了想,开了口:“手书留给常伦老倌,要他好好看看,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