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山县北的旱道上,范闲发现徐继礼的财物,是送给“京都林府”的。
在烧成灰烬的亭子里,又发现了徐继礼与袁宏道往来书信的残骸。
无论是不是有人在设计,林若甫与渭州徐氏,已经脱不了干系!
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闲心中一片冰凉,恨不得第一时间回到京都,去问林若甫。
“大人?”
王启年上前,叫醒了范闲。
范闲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信残骸,将其撕成了碎片,撒在亭子当中。
“走,看那位县令大人还活着没。”
范闲吩咐一声,朝着徐府外走去。
出了后院,走在一侧的五竹突然脚步一顿,扬起铁钎拦住了范闲。
范闲抬头看去,对面的走廊顶上,坐着一名小家碧玉般的女子,身着橙黄劲装,腰挂赤色火焰长鞭,正是在慈山县北遇到的那人。
还没等范闲说话,这女子便开了口:“喂,赔我的报酬!”
声音清澈脆亮,有如山野精灵一般。
范闲眉头一蹙:“五竹叔。”
嗖!
五竹的身形应声掠出,冲向赤鞭女子。
那女子黛眉竖起,娇喝一声,腰间赤鞭拿在手中,如同火焰一般舞动,与五竹缠斗起来。
几个来回间,她竟然还能勉力支撑,赫然是九品修为!
徐氏的底,比自己想得深!
范闲冷眼旁观,心中暗暗惊叹,却没有对赤鞭女子生出怜香惜玉的情绪。
此人先是与黑蛟一起,而后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徐继礼宅邸,显然是徐氏的重要人物,他只求拿下此人!
“嗤!”
便在短短几招后,女子颓势尽显,被五竹铁钎划过衣服下摆,身子连连后退。
她紧咬银牙,手中长鞭攻势骤变,化作一道劈天的雷霆,落向五竹。
这是她的杀手锏,可裂石断金,不能力扛只能躲闪,而只要对手躲闪了,便会正中她的下怀,会在她接下来连番的攻势当中,慢慢丧失优势。
这一招练成以来,她只遇到过一次失利,此时对上这个没有真气却实力超强的敌手,也是信心满满。
“嘭!”
音爆声响起,却见五竹扬手接住鞭尾,面不改色,一只铁钎放在了女子颈间。
胜负已定!
女子却全然没有半点成为阶下囚的慌乱,她美眸瞪得滚圆,怔怔地看着五竹握鞭的手:“怎、怎么可能?”
这一鞭下去,是个人都得皮开肉绽、骨头开裂,九品也不能幸免,此人却状若无事?
大宗师出手,怎么不可能?
范闲神色如常,来到女子身边:“告诉我,你和徐氏、君山会什么关系?”
女子没有理会范闲,还在怔怔看着五竹:“你、你不是九品?”
说话间,女子眼中一片激动:“不是九品,那就是传说中的大宗师了?!”
“我就知道,在那四位大宗师之外,还有隐姓埋名游戏红尘的大宗师!”
女子丢掉手中长鞭,后退一步,朝着五竹下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五竹收回铁钎走到范闲身后,没有理会她。
范闲再度开了口:“叫什么名字,与徐氏、君山会什么关系?”
女子看了一眼范闲身后的五竹,目光闪烁。
似乎是看出了五竹很听范闲的话,女子朝范闲抱了抱拳:“游侠霍凝雁,南诏人士,北上庆国找人切磋,寻求突破!”
“你说的徐氏我不认识,倒是有个君山会的人找上我,说我只要加入他们,他们就帮我介绍大宗师。”
女子的话说得很直接,让范闲皱了皱眉。
这显然是个心思简单的武痴,而且从身上的小饰品也能看出来南诏的痕迹,应当没说假话。
想到这里,范闲问道:“君山会怎么找上你的,找你的人是谁?”
霍凝雁眼睛看着五竹,回答地十分干脆:“半个月前,我在洛州打败了三个门派之后,他们有个白衣姑娘找上了我。”
白衣姑娘?
君山会的又一个角色?
范闲心思流转,看到霍凝雁眼睛直勾勾盯着五竹,计上心来。
他移动一步,挡住霍凝雁的视线:“帮我在渭州对付君山会,我身边这位现成的大宗师,会指点你。”
霍凝雁眼前一亮,抬起手来:“一言为定!”
啪!
范闲与其重重地击掌,立誓。
双方的盟友关系建立,范闲看向霍凝雁:“霍姑娘,你说的报酬是怎么回事,这徐继礼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霍凝雁不时看向五竹,心不在焉地道:“姓徐的说让我帮忙送货,找三个七品死囚给我喂招,他因为你死了,这份报酬自然就是你来出了。”
“至于他的事,我完全不清楚,我今早才被黑蛟叫到这儿来,那时候这里就没人了。”
霍凝雁说得随意,范闲却听出了不少端倪。
今早这徐府便没人了,可那时候自己还没有现身,难道徐继礼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来,所以遣散了仆从?
有蹊跷!
范闲心中下了论断。
紧接着,众人在府中搜寻一番,发现府内已经空空如也,想来早有人做了清扫。
范闲随后带着众人来到县衙,县令已经被送了回来,虽然性命无忧,却尚在昏迷。
范闲追问一番,得知没人知晓县令与徐继礼的关系之后,便离开了慈山县,回渭州而去。
至于这里剩下的事情,自然得等他回了渭州,与二皇子这个正使商议后再做计较。
这边,范闲带着五竹、王启年、霍凝雁三人马不停蹄前往渭州,
那边,一道腰佩双斧的身影,却飘然落入了徐继礼的宅子当中。
宅子内,一片荒凉。
海棠朵朵循着范闲进门的轨迹,缓缓走到了飘满灰烬的湖边。
她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湖水中,湖面先是泛起阵阵涟漪,很快又没了动静。
足足数百息后,平静的湖面乍破,海棠朵朵的身影窜出湖面,来到了岸上。
她眉眼发梢水迹淋淋,平添了几分女儿气息。
在她手中,握着一块莹白玉佩,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君”字。
“君山会……”
海棠朵朵喃喃自语,眼神深邃。
半个时辰后,换了一身衣衫的海棠朵朵,出现在了县令的卧房当中。
卧房内一片寂静,县令正躺在床榻上,昏迷着。
海棠朵朵站在角落的阴影处,静静等着。
其间不少仆人来来往往,都未曾发现她。
直到一个时辰后,县令才幽幽睁开了眼睛,海棠朵朵同时走了出来。
他看到海棠朵朵,正要大声叫喊,海棠朵朵的短斧已经放在了他的脖颈上:“大声说话,人头落地。”
海棠朵朵极为平淡地说了八个字,让县令连连点头。
先是范闲,后来又是这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女子,他实在是怕了。
“徐继礼已经死了,被人烧死。”
海棠朵朵平淡地宣布了徐继礼的死讯,而后将那块莹白玉佩在县令眼前晃了晃:“这是我从他葬身之地找到的君山会令牌,这令牌代表君山会初代元老。”
“徐继礼的资质,不可能持有这块令牌,这块令牌是谁的?”
县令没有回答海棠朵朵的问题,而是惊讶地缠身道:“死、死了,徐继礼死了?”
合着自己这一剑,白挨了?
“回答我的问题!”海棠朵朵眉头皱了起来。
县令一个激灵,连忙道:“姑奶奶,我、我就是徐氏的门生,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君、君山……”
“想好了再说,君山会外围情报成员宋县令,宋大人。”
海棠朵朵打断县令的话,冷声道。
县令神情一滞,随后认命般地道:“阁下既然都查到了这一步,宋某再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令牌的主人是君山会十二祖之一,火狐,九品长鞭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