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丹,因为是庆国举天下名医之力研制而成,被宫中视作珍宝,所以以讹传讹,甚至变成了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
然而,身处监察院的范闲对此物却颇有了解,宫中贵人少锻炼,身子骨弱。
珍珑丹最重要的作用,便是滋养本源、温补内虚,对于经脉尽碎的废人,只能增强些体质,完全没有破而后立的功效。
当范闲将实情告知勒北桐之时,后者脸上果然浮现出浓浓的失望,靠坐在囚笼一角,整个人的骨头仿佛被抽掉了一般。
“果然……复仇无望……”
勒北桐脸上尽是失望的神色。
他没有怪罪范闲,或许范闲的确有利用他的意思,但这桩交易是双方都同意了的。
草原儿郎,向来不会违背契约,将自己的失误归咎在他人身上。
“为父报仇,不是只能靠武力。”
范闲望着勒北桐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上前安慰道:“我庆国皇帝武功低微,但仍旧成就了不世霸业!”
“无论何时何地,拳头,永远没有脑子重要!”
范闲的话音落下,勒北桐依旧是一副颓然的样子,恍若未闻。
见状,范闲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白马义从吩咐道:“以后别盖黑布了,让他见见天色。”
语毕,他朝言冰云使了个眼色,二人朝院外走去。
骤闻打击,勒北桐想要清醒过来,只怕得缓一段时间。
毕竟,拥有希望再被掐灭的感受,最为痛苦,这一点,范闲深知,所以也深有歉意。
虽然非我族类,但他毕竟还是骗了老实人。
不过,许是草原人神经坚韧的缘故,勒北桐清醒所需要的时间,还是有些出乎范闲的预料。
翌日一早,白马义从便前来传信,说勒北桐称想要找范闲聊聊。
范闲闻言,欣然前往。
院中囚车内,勒北桐盘膝而坐,已然恢复了往日那不动如山的气场。
见到范闲,他开门见山道:“我若是想要用脑子报仇,小范大人能帮我吗?”
说着,不等范闲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一场交易,小范大人可以提出合理的条件。”
自己?帮一个西胡人掺和草原内乱?
范闲听到勒北桐的话,心中生出荒诞的感觉,本能地想要拒绝。
但就在话将要出口的一瞬间,他脑中灵光一现——若是能够借助勒北桐,在草原中留下一根钉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范闲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虽然勒北桐一定会以西胡利益为重,但毕竟二人有过合作基础,在其他事情上还是可以有交易的可能,比如北齐,比如……右贤王!
“我可以帮你,条件也很简单,帮我除了右贤王!”
范闲目光灼灼地看着勒北桐,漫天要价,等着勒北桐坐地还钱。
果然,勒北桐摇了摇头:“我没有能力、也不会杀了右贤王,但只要小范大人能帮我回到草原,重掌郝宿王的权力,我会说服左贤王殿下,将日逐王从右贤王的联盟中拉拢过来。”
右贤王之所以敢打庆国的心思,最大的倚仗便是掌握西胡最大军事力量的日逐王,若是没了日逐王,右贤王绝对不是叶重的对手。
勒北桐这个条件,可谓是诚意十足。
范闲没有多犹豫,点头道:“一言为定,我们之间,便不立字据了!”
说着,范闲将手放进栅栏,手掌朝着勒北桐,悬停在空中。
勒北桐愣了愣,伸手拍向范闲的手掌。
“啪!”
二人手掌合击,发出响亮的声响,范闲笑着收回手:“等着吧,我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了,便会送你回草原,保证帮你掌控到郝宿王的权力!”
语毕,范闲转头看向看守的白马义从:“打开栅栏。”
“从今天起,勒北桐大人可以在定州城内随意活动,你们跟着保护便是。”
这句话,便是给了勒北桐节制的自由。
勒北桐显然没想到范闲如此大方,怔怔地看向范闲。
却见范闲一边帮着白马义从打开囚笼,一边笑道:“我们现在是盟友了,我可没有让盟友住囚笼的习惯。”
“你先在这里熟悉熟悉,最多一年,本官必定为你送来珍珑丹!”
闻听这话,勒北桐粗豪的大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都说汉人奸诈,这位小范大人却是一片赤诚,看来自己以往,也是落了俗套了。
勒北桐暗自攥了攥拳,下定决心一定要完美履行与范闲的交易。
范闲没有看到勒北桐的小动作,但对于他自己从庆帝那学来的心术,很有信心。
他花费了半日时间,帮勒北桐安顿好了一切,这才与其道别。
离开驿馆后,范闲带着王启年,一路来到了言冰云的住所。
言冰云早就等在院中,见范闲到来,点头打过招呼,带着范闲等人一路穿行,走进了被改做牢狱的后院。
来定州多日,言冰云这里曾经关过不少人。
随着右谷蠡王的授首,不少人都是或押送京都或就地斩首,此时这里显得有些空旷。
最里间的囚室,两名监察院官员守着门,里头关着尤茂典。
才靠近些,众人便听到了尤茂典的喊声:“范闲呢,让他过来,我尤茂典一心为国,他凭什么关我?”
“莫要以为他是提司便可以肆意妄为,到了陛下面前,我一定要参他……”
尤茂典喊声高亢,略带嘶哑,显然喊了不少时间。
范闲伸手制止了监察院官员阻止的动作,抬起了脚。
“哐!”
“咚!”
范闲运转真气,连出两脚。
第一脚踹开了牢门,第二脚,直接印上尤茂典的胸膛,将其踹在了囚室的墙上。
望着终于闭上嘴巴,惊骇地看向自己的尤茂典,范闲冷然出声:
“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绝对会活着见到陛下,只是会很凄惨。”
“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是不让我满意,你连死,都不会那么容易!”
尤茂典听着范闲这明显带着威胁意味的话语,瞳孔紧锁,擦着嘴角的血爬了起来。
“呵呵……”他讥诮一笑:“小范大人来定州抢尤某的功劳,还要杀人灭口,当真是打得好算盘……”
看他这副样子,显然是要顽抗到底。
范闲脸上闪过一丝戾气,朝王启年挥了挥手:“刑具拿上来。”
和七处打了多次交道,关于刑讯逼供的手段,他也学了不少,并不认为尤茂典这种人,能扛得住……
……
半个时辰后,范闲在水盆前洗着血手,王启年手拿尤茂典的供词,站在范闲身后,脸上带着一丝畏惧。
他从没想到过,自己跟随了这么久的大人,动了真火会可怕到这种地步。
方才的审讯过程中,尤茂典刚开始还能硬气两句,到了后来,便只剩下求饶,等到吐完所有的情报,嘴里只是喃喃着:杀了我,杀了我……
“给尤茂典喂过药了?”
范闲擦洗好手后,平静地问道。
王启年躬身答道:“喂过了,保证他能吊着一口气。”
范闲满意地点点头,从王启年手中接过供词看了起来。
解决一条狗,对他来说,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供词之中,尤茂典这些年做过的阴私事记录地极尽详细。
范闲目光掠动,很快看到了一条自己感兴趣的情报,他派去的那两名监察院官员,被关在了一处密室,同关在一起的,还有一名定州情报小头目,乃是胡汉混血。
范闲心中微动,下了命令:“准备一下,随我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