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对于如今的范闲来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更何况,眼前这一场刺杀是他一手促成的。
可以想见对方是多么急迫,光天化日之下,便出动上足足上百名死士,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以要他的命为目标。
之所以说对方是死士,那是因为来人个个招式惨烈,以伤换伤是寻常,根本不在乎庄园内有多少埋伏,翻过院墙横冲直撞,目标明确。
只可惜,范闲以自己监察院提司的权限,将影子掌管的六处高手调来了半数,埋伏在庄园四处。
这些舍身忘死的死士们刚刚踏入庄园,便犹如一脚踩进了泥潭,行动速度骤减。
善于隐匿、暗杀的六处高手们,如同他们的主办的名字一般,神出鬼没,每一次出手,必定会带走一条性命。
在阴影中讨生活的他们可没有什么江湖规矩讲,手上的兵刃都涂了三处的剧毒,哪怕只是划破一名死士的胳膊,都能让那人顷刻间毙命。
然而,死士终究是悍不畏死了些,人数也多了些,在剩余十几人之时,已经突破到了范闲的小院外。
一路闯过来,他们已经有了一套应对六处高手的方法。
三人一组,互成犄角背靠背,尽量走宽敞的地方,伤亡骤减。
六处的高手们不得不出现在明面上,与这些死士缠斗起来,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若是没有遣散府中的护院,此时应当已经尘埃落定了。”
范闲望着门口焦灼的战局,唏嘘一句,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但也只是唏嘘一句,这些死士的命不值钱,府中护院可都是有家有室的汉子,因此,范闲才在一早便将他们遣回了京都范府。
“哗啦啦……”
院中的风毫无征兆地大了几分,枣树叶子飒飒作响,不少枣子更是随风落地。
“噗!噗!噗!……”
范闲衣衫之下,一道道闷响在风声中甚是明显,他的衣衫不多时便浸满了血渍。
这是真气受到外来气机的挑动,开始暴动的征兆。
脸色苍白了几分的范闲擦着嘴角的血迹,皱眉望向面前的院墙:“又是九品?”
“轰隆!”
似乎是为了应和范闲的话,院墙应声而破,一座肉山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朝着范闲撞来。
范闲首当其冲,看得真切,这座肉山,竟然是一名两米高三百多斤的壮汉,比之程巨树都要雄壮几分。
壮汉周身萦绕着狂暴的真气,大有摧枯拉朽、石破天惊的阵势。
事实上,那堵按照宫墙工艺造出的院墙,已经证明了此人的威力。
范闲若是被撞上,十死无生,偏偏范闲现在只能躺在躺椅上,动弹不得。
然而,事到如今,范闲却依旧面色平静:“派出了这样一尊大杀器,太子殿下倒真看得起我。”
说话间,壮汉已然冲到了范闲面前。
“唰!”
一道虹光突然自屋中掠出,无声无息。
然而,在这道虹光掠动之后,范闲面前的壮汉身形戛然止步,如同雕塑一般站在了原地。
“多谢了,洪公公。”
范闲看着面前的人,诚挚地表达谢意。
在他面前不远处,正是那位常年陪在太后左右的洪老太监。
范闲在御书房接到庆帝给的折子后,要的人手,便是这位上次出手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老太监。
此时,这位疑似大宗师的老太监依旧佝偻着身子,右手自然下垂,左手探出一指,点在了壮汉的肚脐处。
事实上,他的手抬起来,也刚好与壮汉的肚脐持平。
壮汉的脸上红光翻涌,喉结颤动。
有过类似经验的范闲看得真切,这是体内被外来真气侵袭,经脉正经受着肆虐,稍一妄动,便是经脉暴裂,变成废人的下场。
一指定下来势汹汹的壮汉,洪公公神情淡然。
他微微侧头:“小范大人,陛下的吩咐已经办妥,老奴先走了。”
范闲心中突然生出些胆气,干笑两声:“咳……公公不帮忙把那些死士也收拾了?”
洪公公没有说话,收回左手手指的同时,右掌重重地拍在壮汉肚脐处。
“砰!”
一声闷响过后,壮汉身形倒飞,从来时撞破的院墙豁口落了出去。
范闲看得真切,此人在半空之时,浑身血肉绽裂,口吐鲜血,已然经脉尽碎成了废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洪公公身形跟着掠动,窜出了院子。
“大宗师啊大宗师。”
范闲望着洪公公离开的院墙豁口,神情怅然。
这位洪公公一招制住九品下的壮汉,哪怕不是那位传说中的大宗师,也是远超海棠朵朵那个级别的九品强者了。
否则,除了霸道真气,他还不知道有哪种法子能够一指一掌,便让一个九品下经脉尽碎。
洪公公带走了壮汉,对小院外双方的士气产生了明显的影响,死士只是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并非完全摒除了人类的情绪,在这一场面的冲击下,出手难免有些慢了。
半刻钟后,死士全部伏诛,六处付出了三人重伤、十一人轻伤的代价。
这场惨烈、孤注一掷的刺杀,就此落下了帷幕。
而范闲望着京都的方向,心中知道此事的后续远远没有结束。
……
东宫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队队禁军叫开了这座代表着储君威严的宫府,不待通传,便推开侍卫、内侍的阻拦,朝着正殿而去。
这副场景,一时间让东宫众人噤若寒蝉,风声鹤唳。
禁军们来到正殿之时,正撞上衣衫不整,慌忙跑来的太子。
“大胆,尔等怎敢强闯东宫?”
午睡才醒的太子手拿佩剑,指着冲进来的禁军高声呵斥。
在其身后,被禁军集结起来的内侍宫女缩在一块,瑟瑟发抖,不知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
强闯东宫,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太子殿下,末将奉旨行事,请殿下谅解。”
领头的禁军将军正是与范闲有过接触的陆仁甲,他礼节周到地朝太子抱拳行礼。
语毕,他不待太子说话,便将一份圣旨递向了太子。
太子瞪了陆仁甲一眼,冷着脸接过圣旨看了起来,只是才看到第一句,他便一个趔趄,瘫在了地上。
“殿下!”
“殿下……”
一众东宫之人见到这一幕,顿时慌了神。
几个离得近的侍卫前去搀扶太子,余光瞥见了太子手中的圣旨:“点齐人马去东宫拿人,未免消息走漏,不需通传、不需顾及礼节……”
这下,几个侍卫也慌了神。
“殿下,圣命难违,冒犯之处请多见谅。”
陆仁甲朝着太子抱了抱拳,随后从袖中拿出一份名单:“唐建德、程景福、方婷、林玉儿……”
陆仁甲一连读了十几个名字,板着脸冷喝道:“念到名字的,随我们走一趟!”
哗啦啦……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之后,东宫众人散开几步,将陆仁甲念到名字的人给明显地区别了出来,有侍卫,也有内侍与宫女,更有几名太子幕僚属官。
陆仁甲抬手一挥,一队禁军手持镣铐上前,将这些人拘了起来。
偶有反抗的,被直接一刀砍伤,虽然有小骚动,但却很快被平复下去。
陆仁甲核对过人后,转身便要带队离开。
“站住!”
太子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朝着陆仁甲喊道:“为什么,父皇为何要如此待我?”
太子的声音高亢,带着满腔的愤懑与疑惑。
陆仁甲停下脚步,面色平静地转过身来:“陛下早知殿下有此一问,让我将此物交给殿下。”
说着,他取出一本奏折,恭敬地放在了太子手中。
“陛下说这是二殿下半个多月前呈送京都的密折,请太子殿下好好看看。”
说完这话,陆仁甲转身离开。
太子怔怔地望着手中的奏折许久,才颤抖着将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