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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登闻鼓声震动京都

    皇宫内外城之间的狭长甬道上,南公公怀揣账册与记录,垂手弯腰,缓步前行。

    在其前方,一名禁军侍卫、一名低品宦官充做引领,带着他朝庆帝所在的宫殿而去。

    虽说在宫里生活了半辈子,他对这条路已经很清楚,但规矩在此,像洪公公一样素来守规矩的他也没与逾越的意思。

    宫门口通传验身,等待轮值侍卫宦官分拨人手领路,这一套流程,他不曾缺了任何一点。

    “咚!咚!咚!”

    一阵悠扬深远的鼓声滚滚而来,传入了南公公耳中,让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他皱眉思索半天,这才想起这有些熟悉的鼓声来自何处:“登闻鼓?!”

    南公公瞪大了老眼,满脸的惊骇。

    登闻鼓,乃自国朝建立以来就有的东西,就立在宫城外,是本朝为了警示天下、勘清冤案而设立的。

    凡庆国子民,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庶民黔首,但凡有冤屈的,皆可以敲击登闻鼓鸣冤。

    登闻鼓响,皇帝无论在做什么,都得立即上朝!

    南公公上一次听到这鼓声,还是范建砍了国丈的脑袋后,皇后素衣赤足,出宫击鼓喊冤。

    那一次的登闻鼓,拉开了京都流血夜的帷幕,身为宫中老人的南公公,至今还对那场震颤心灵的动荡记忆犹新。

    “要出大事了啊。”

    这位宫中老人低声喟叹,躲在了甬道边上低眉垂手。

    庆律规定,登闻鼓响,皇宫内外诸人回避保持道路通畅,以便皇帝能第一时间连通内外,就是太后、太子的车驾,也不能挡路!

    果然,南公公才退开没多久,便见一名身着六品官服的汉子在甬道疾奔而来:“让路让路,工部员外郎叶建中击登闻鼓,状告平北侯范闲兴大狱!”

    “工部员外郎状告范闲兴大狱!”

    ……

    这名专门负责守卫登闻鼓的六品官员一路喊叫,朝着内宫方向疾奔。

    这也是开国庆帝的规定,登闻鼓须有专人值守,鼓响之后,值守官员必须第一时间面圣呈送案情,沿途呼喊以防贼人灭口。

    当这名六品官员跑过南公公身边时,带起一阵凉风,让老太监南公公的衣角翻飞。

    南公公的眼皮子都没抖动,只是轻轻攥了攥怀里的账册,心道:看来,这东西得晚点呈送给陛下了。

    想到这里,看看那报信的官员已经走远,他掖紧领口,缓缓朝内宫外的值守房走去。

    登闻鼓鼓面由南诏猛兽皮特制而成,不仅耐时光摧残,且声音浑厚、穿透力强。

    鼓声响起的一瞬间,不仅仅是宫城,整个京都近半区域都听到了这鼓声。

    没过半个时辰,整个京都便知晓了工部员外郎状告范闲的事情。

    收到消息的时候,范闲正在监察院的正堂主持着张贴布告事宜。

    王启年从院外进来,忧心忡忡地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了范闲。

    范闲却是一脸的淡然,冷笑道:“看来麻高阳还没韩志维那么蠢,知道推个过河卒出来探路。”

    他神情当中,似乎对这件事不屑一顾。

    王启年看着范闲的样子,有些急了:“哎呦,我的大人啊,您怎么还能坐得住,那响的可是登闻鼓!”

    “登闻鼓响,哪一次不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王启年苦着一张老脸,就差对着范闲的耳朵高喊了。

    范闲轻笑一声,拍了拍王启年的肩膀:“老王,你觉得这位员外郎为什么会突然敲响登闻鼓,告我兴大狱?”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您做事不留退路,直接抓了工部、礼部所有人,给对手留下了把柄?

    王启年腹诽一句,没敢张嘴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范闲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便在这时,只见一名身着禁军将军甲的壮汉三两步跑了进来。

    这壮汉见到范闲,抱拳道:“末将陆仁甲见过侯爷,陛下命侯爷即刻进宫,面奏登闻鼓案。”

    范闲抬头看了眼这位陆将军额头的汗珠,点头道:“有劳将军了,范某这便动身。”

    随着陆将军走出两步后,范闲又回头对王启年吩咐道:“通知八处,一切照旧。”

    语毕,他也不管王启年的回应,转身离去。

    出了院门,范闲便看见街道旁有着两匹宝马。

    那陆将军当先跨上一匹,朝着范闲拱手道:“侯爷,事情紧急,陛下只派了末将带宝马前来,请侯爷上马。”

    范闲点点头,跨上宝马,随着陆将军一路奔驰,朝着宫城而去。

    宝马生风、日行千里,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宫城外。

    见陆将军只是冲守门将士扬了扬令牌,并没有下马的意思,范闲便一路跟了上去。

    直到内宫城门口,陆将军才下了马,朝范闲道:“小范大人,末将没资格进内城,就送到这里了。”

    范闲定睛看去,果然见到侯公公已经满脸焦躁地等在宫门口。

    “有劳陆将军,范闲先去了。”

    范闲下马,朝陆将军道过别,随着侯公公向养心殿而去。

    宫城的内城给人压抑中带着焦躁的气氛,一路走来,不时能见到形色匆匆的能女、宦官来回走动忙碌着。

    侯公公也难得地没有说话,仅仅将范闲带到了养心殿前。

    范闲入殿,朝着高台上的庆帝见礼:“臣范闲见过陛下。”

    庆帝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悲。

    听到范闲的声音,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伸手指向殿中某处:“叶建中,你来说。”

    范闲循声看去,这才发现自己不远处的地砖上有一副担架,担架上趴着一个人,脊背以下血肉模糊,还有一位老太医在旁边看着他。

    为了避免有人频繁敲击登闻鼓没事找事,开国庆帝当初下了命令,凡敲击登闻鼓的,敲响一声则杖责三十,无论到底是不是真喊冤,击鼓之人都要受到杖责。

    看这位叶员外郎的样子,想必已经受过杖责了。

    “陛、陛下,臣有状纸……”

    叶建中趴在地上,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份状纸,上面写满血色的蝇头小楷。

    再看看叶建中破裂的十指指肚,这份状纸分明是用血来写就的。

    倒是够狠心的!

    范闲眯眼看着叶建中的样子,目光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