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迂回,才是智慧。”
“如秦恒这般莽撞,只会将自己也搭进去。”
东宫内,长公主慵懒地坐在案前,淡淡说着。
太子自湘河楼赴宴回来,便将她从广信宫请到了此处,讲述了今日的经历,求解疑惑。
见到长公主慵懒中透出的美态,太子目光有一瞬间迷离,但很快回过神来:“姑母,秦家现今是我们的盟友,要不要侄儿派人去阻止秦恒?”
“不用。”
长公主摆了摆手,淡笑道:“秦老爷子比我聪明,也比我更了解他那个儿子的性格,不会让秦恒做傻事。”
语毕,长公主玉手轻动,操弄了桌案上的茶盏,沏出一壶幽香的清茶,满上一杯递到了太子面前。
“赴宴时喝了不少酒吧,解解酒。”
“谢姑母。”
太子恭敬地接过盏茶一饮而尽,递回茶杯时头低垂着,眼底闪过一丝炽烈的神色。
他神色随即恢复正常,看着清洗茶盏的长公主,请教道:“在这件事上,侄儿该如何应对?”
长公主并未抬头,轻声答道:“你与范闲的矛盾已经摆在了台面上,这时出手不妥,接下来交给我吧,在信阳这几天,我已经为那位好女婿准备了一份大礼。”
“至于秦家……”
长公主说着,思索了片刻,笑道:“断了联系吧。”
太子面露不解,犹豫地看着长公主。
秦家可是损失了韩志维,与范闲结怨争取来的军方助力,怎么说断就断?
长公主抬头看了太子一眼,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笑道:“秦家是陛下的人,秦老爷子虽然心思深沉,但一直以陛下的狗自居,与你合作仅仅是为了自保而已。”
“这样的人,不可能真正倒向你。”
说着,长公主抬头看了眼太子背后,笑道:“来了。”
只见一名东宫亲信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对着太子与长公主见礼,而后道:“殿下,秦家同一时间撤走了与我们合作的几大商铺的份子,东宫原本与秦家联络的渠道,也被秦家单方面切断了。”
太子面色变了变,眼底有着些许怒意。
原来,从头到尾秦家都只是把他当做工具来用,从未想过真正投靠他!
他竟然全程被蒙蔽,甚至为了秦家的事,付出了三个月的禁足与一位刑部尚书!
“嘎吱……”
太子袖袍下的双手死死攥紧,骨节爆响声不断传出。
长公主云淡风轻,来到了太子身边:“陛下不会允许你动秦家,这个仇,只能等你坐上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才能报。”
“明日起便是三个月禁足的开始,你可以在东宫静静心,想想我不在的这几天,做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语毕,长公主朝太子施施然行了一礼,盈盈走出了殿宇。
太子站在原地,脸色铁青,但良久后,他最终听进去了长公主的建议,将怒气平复。
“秦家……”
太子目光变得幽冷,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自己登基后秦家被处置的画面。
而此时,在秦家小院内。
秦老爷子坐在几架将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昼的灯笼下,正手持镰刀,一颗颗割着成熟的白菜。
“吱呀——”
院门被人推开,秦恒满脸忧色,步履匆匆地来到了秦老爷子身边。
还没等站稳,他便朝着老爷子拱手道:“父亲,出事了。”
“三名地网刺客未曾将范闲杀死,反而全军覆没。”
秦老爷子动作没有停滞,继续专心割着白菜,仿佛未曾听到儿子的话一般。
秦恒微怔,随后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朝着老爷子行了一礼,而后沉声道:“据府中探子回报,动手杀死地网刺客、救下范闲的,是洪公公。”
秦老爷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顿了半秒,扶着腰缓缓站起,朝着田外走来:“看来……陛下对范闲的重视,还远远在我的预料之上。”
说话间,他神色难明。
秦恒目光微动,继续道:“与东宫那边的联系已经按照父亲的吩咐全部断掉了,就是这洪公公……”
秦恒没敢把话说完。
洪公公出马救人,岂不是说庆帝已经知道了他们父子设计暗杀范闲的事情?
想想庆帝对范闲的厚爱,他们秦家两度对范闲动手,很难确定庆帝最终会如何处置他们父子。
却见秦老爷子嘿嘿一笑,坐在田垄上道:“洪公公是陛下给我们的警告,万朝谷之事,到此为止了。”
秦恒一脸不解。
秦老爷子解释道:“今晚是我们与范闲互相设局,洪公公到场,不是来帮范闲的,而是确保你和范闲,谁都不能被杀死。”
秦恒恍然大悟,随后恭敬问道:“父亲,陛下暗示此事到此为止,那我们岂不是很难再找到机会对付范闲了?”
秦老爷子满脸的不在意,搓着手上的泥垢道:“李云睿不是回京了吗?”
“从今日起,秦府闭门,看戏。”
……
翌日一早,是按照常例召开的大朝会。
禁足的太子未曾到场,秦老爷子也重新告病,没有参加。
再加上叶重外放定州、曲向东与张正伦身死,朝堂上萧条了不少。
在场百官,虽不知道小巷中的那场刺杀,但都已经耳聪目明地得知了曲向东身死的消息,等着庆帝的发难。
谁知,庆帝仿佛不知晓这事背后的牵扯一般,吩咐礼部按照意外死亡的常例为曲向东定了哀赏,便将此事揭过。
秦家没有提出异议。
其他官员也没谁会为一个被主子抛弃的死人说话,曲向东的事情就此盖棺定论。
只是百官心中对于范闲身上的圣恩,有了更为深切的认识。
接下来,便是大朝会的例行流程,由奉旨巡查的重臣或者回京述职的官员殿前回禀,范建身居户部尚书,又是负责巡视京畿的,位居首列。
年年都有的巡查汇报乏善可陈,总结起来就是整肃仓粮、斗酷吏。
范建将一路走来的经历大致讲出,着重点出了几个有关钱粮的数字,身为户部尚书,对数字的敏感是他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