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强抢民女、祸害百姓的人竟然是官兵?!
这个答案着实有些出乎范闲的意料,但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无论是从这几人身上的制式甲胄、对自己与叶仁的称呼上,都能印证几人是官兵这一点。
想到这里,范闲一张脸彻底铁青起来,双目冷冷地看着那自称灵虎堡官兵的大汉:“说仔细点!”
“是是是!”
那大汉连连点头,慌忙答道:“回大人的话,我们是负责驻扎在沙州灵虎堡的官兵,今日是奉了堡主的命令,出堡来找、找美女……”
大汉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悄无声响,垂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见状,范闲情知此人只怕是没少帮着他口中那所谓的堡主做坏事,所以才越说越心虚。
“灵虎堡的方位具体在何处?!”范闲冷声喝问道。
那大汉浑身一震,犹豫半晌后,迟疑着开口道:“在、在古官道北十里处……”
范闲定定地看着他,察觉此人并无说谎,他目光一转,落在了叶仁身上。
叶仁会意,长戟改拍为割,直接切断了大汉的脖颈。
在叶仁抬戟之时,范闲便已经转过了身。
他尽量是自己的笑容温和些,朝着那女子问道:“姑娘可有去处,若是没有,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同范某一起走。”
那女子看了看地上的四具尸体,又瞅了一眼叶仁,坚定的摇摇头,转身朝远处跑去。
“得,果然是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范闲带着怒意瞥了眼地上的四具尸体,冷冷出声自语道。
他此时早已明白,这女子先前变得恐慌,并非因为得知叶仁是叶家人,而是因为叶仁是个将军。
她差点被一群兵痞欺辱,骤然得知救自己的人又是官兵,难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叶仁甚至连带着自己生出了不信任。
不过她既然能转身就逃,想来对此处算是熟悉,可能正是本地农户,倒也不虞出现什么意外。
范闲将这件事暂时放在脑后,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上,思索起来。
“大人!大人!”
远处传来了王启年的呼喊声。
许是自己说要出恭却久去不归,王启年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出来寻了。
“老王,我在这儿。”
范闲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高喊一声。
那边的呼喊声停了下来。
不多时,王启年施展轻功,来到了此处。
见到地上的尸体,王启年脸色一变:“大人,这……”
“几个兵痞。”
范闲双手拢袖,三两句向王启年解释了此处方才发生的事情,而后,他看着叶仁与王启年道:“你们可曾听过灵虎堡这个地方?”
王启年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倒是叶仁目露思索,语气带着些不确定道:“父亲早些年好像提起过这个名字,似是与先帝有关?”
与先帝有关?
范闲眉头一动,想了想道:“叶大哥,你先在这儿守着,我和老王找人来搬尸体,官兵欺民不是小事,既然被我们遇到了,就得好好查查。”
叶仁自无不可,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等范闲带着王启年追上队伍时,张吉正坐在马上,焦急地朝后眺望着。
远远见到范闲,他连忙拍马迎了过来:“侯爷,你可算回来了!”
圣旨召命众人一同回京,若是身份最尊贵的范闲出了事,那整个队伍的人都得受牵连!
“让张大人担心了,出了些事情。”
范闲冲着张吉拱拱手,与后者一同来到了卢嘉庆与臧正身边,将在山坳处听闻的事情向三人详尽地讲了一遍。
闻听竟有官兵对百姓做这样的恶事,且将百姓吓到了杯弓蛇影的的地步,张吉与臧正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倒是卢嘉庆面露思索,看着范闲道:“灵虎堡?提司大人是说那些官兵来自灵虎堡?”
见到卢嘉庆这番模样,范闲心中一动:“怎么,卢大人知道灵虎堡?”
卢嘉庆点点头,面露思索地答道:“属下在一处的档案上曾经看到过,说是先帝当年在沙州野狩迷路,遇到猛虎在山中奔走,先帝紧随猛虎得以出山,为感念猛虎恩德,便在山中建了一处驻有精兵八百的城堡守卫猛虎,名曰灵虎堡。”
“只是后来随着先帝驾崩,这灵虎堡逐渐被人遗忘,近些年更是变做了不受器重的老将庸兵安置之地。”
听着卢嘉庆的说法,范闲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驻兵八百……这可不太好解决啊。”
范闲目光闪烁,幽幽地低声道。
闻听这话,张吉神色一动,开口问道:“侯爷,您这是要绕道灵虎堡,整治那些兵匪?”
“万万不可!”
张吉的话才出口,就见一身死板气息的臧正开口道:“走沙州古官道,我们已是冒了风险,若是再绕道灵虎堡,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日,只怕会误了进京向陛下呈奏案卷!”
臧正说着,一双平眉死死地凝了起来,显然发自内心地不赞同范闲的决定。
范闲心中生起一丝不悦,但没急着开口说话。
只见张吉正了正神色,看着臧正道:“臧大人何出此言?!我等既然身为法司钦差,插手此事是责无旁贷,更何况,陛下可没规定我等何时必须返京!”
他这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脸上更是浮现着平常难得一见的质问之意。
范闲一直以为这张吉就是个有些能力的官油子,此时见到这一幕,倒是对其有了些印象上的改观。
“张大人!老夫只是心忧君王嘱托之事!”
臧正显然也没想到向来和气的张吉会突然变得如此严厉,被气得有些吹胡子瞪眼。
“兵匪横行,民不聊生,便不是君王之事了?!”张吉再次中气十足地开口,毫不退让。
臧正老脸一滞,气息有些紊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张吉。
却听卢嘉庆此时在一旁幽幽补了一句:“看来臧大人是在刑部呆久了,只顾着怎么杀人,忘了怎么救人了。”
卢嘉庆这话说得讥讽意味十足,偏生带着监察院官员独有的阴森之意,让人不敢反驳。
臧正眼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老脸一片涨红。
范闲淡笑着看了他几眼,直起身子出声道:“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若是臧大人有异议的话,可以自己带人走梧州官道。”
语毕,范闲转头对着王启年吩咐道:“传令前后军,转道沙州灵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