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衙正堂,范闲一顿饭还没吃完,便见到了一个已经许久未见的人——言冰云。
见到言冰云到来,海棠朵朵从桌上拿了个水果,很是自觉地离开了正堂。
言冰云满脑子的忠君爱国,能够对她这个北齐圣女在范闲身边视而不见已经足够克制了。
若是她再留下来听二人商议事情,只怕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调查有结果了?”
范闲慢条斯理地喝着解酒汤,冲风尘仆仆的言冰云问道。
虎门关事情尘埃落定的第一时间,他就通知言冰云调查秦先生等人的身份。
以言冰云从不无的放矢的性子,此时能突然出现,那自然是有了结果。
“你所说宛长埋在任家当老仆的线人,没有查到任何踪迹,这人仿佛并未存在过。”
言冰云长身玉立,白衣飒然,声音平静地说道。
范闲点点头:“以陈萍萍的手段,能做到。”
说着,他又看向言冰云问道:“其他人呢?”
言冰云眼眸低敛了几分,声音冷冽地道:“任澹在就任虎门行会之前的资料一无所获,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秦先生更加神秘,没有社会关系,没有人知晓他的存在,有如孤魂野鬼。”
连着两条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范闲拿汤匙的手一顿,眯眼自语道:“事情似乎比我想的更复杂,有意思……”
那边,言冰云还在继续说着:“荀鹤轩的经历与之前了解的完全一致,唯有一条,你现在或许能用得上。”
说到这里,言冰云声音停顿,双眼看向了范闲。
范闲眉毛微挑,放下汤碗问道:“哪一条?”
言冰云声音冷冽地答:“荀鹤轩与邱不器在求学时乃是同窗好友,后来不知为何,二人断交,再无联系。”
闻言,范闲立时瞪大了眼睛。
虽然他与这二人都只是一面之缘,但也能察觉出来,二人完全是不同的性子。
这样的两个人,竟然曾是同窗好友?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用餐,站起身来冲言冰云拱手道:“多谢小言公子,劳烦你再去查查任澹等人的事情,蛛丝马迹也算。”
言冰云点点头,施展轻功离开旧衙,缥缈若谪仙,让学不来他那股清冷劲的范闲一阵羡慕。
随后,范闲找到王启年,二人直入后园,去了旧衙自带的监舍,提审荀鹤轩!
说起来,这还是范闲在抓到这些人之后,第一次提审。
之前之所以对他们不理不睬,一是为了磨他们的意志,二却是不想沾染太多太子以及二皇子的阴私之事。
只是此时为了柴家之事,却也不得不提审荀鹤轩了。
监舍外刑室,范闲端坐案几前,荀鹤轩被高达带着走了进来。
虽然手脚都戴着镣铐,但他仍旧在见到范闲的第一时间,就很是利索地跪在了范闲对面。
“侯爷,是荀鹤轩迷了心窍,暗害太康先生,但那也是被任澹他们逼的呀!”
“求侯爷大人有大量,给荀鹤轩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荀鹤轩满脸都是焦急惶恐的神色,将头磕得砰砰响,额头上很快就有了紫青色的淤肿。
这一路上范闲都没有审问他的意思,在临到沧州时还遭遇了刺杀,虽说对方的主要目标是秦先生,但也让他兔死狐悲恐惧到了极点。
他满心都是被刺杀、到了京城直接被处斩的恐惧,现在范闲终于提审他,让他心生期盼,死活都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范闲冷眼看着荀鹤轩的举动,直到他磕得有些晕了才冷冷开口道:“荀山长,你在任府左拥右抱,群美在怀,也是被任澹逼的?”
荀鹤轩磕头的举动一怔,有些呆滞地抬头看向范闲,张了张嘴巴不知该说什么。
范闲冷笑一声,道:“今天来不是问你太康先生的事,是想问问你,还记得邱不器这个人不?”
“邱不器?”
荀鹤轩眉头一皱,略一思索后连连点头道:“认得认得,此人与我本是同窗,后来我与其断交,便再也没有联系了。”
听得荀鹤轩的话,范闲眉头微皱:“你主动与其断交?为何?”
按照他对着二人的了解,要断交,也是应当邱不器与荀鹤轩断交。
“皆因那荀鹤轩求学之时官迷心思太重,对课业不上心,我这才与其断交的!”
“我辈读书人读圣贤书,当为生民立命,教书育人才是正道,怎能一头扎进官场忘了初心!”
荀鹤轩开口解释着,说到最后,甚至声音郎朗中带着怒气,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范闲听到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话,顿觉心中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一个道貌岸然、贪财恋色,甚至害死前山长的人,竟然言辞凿凿要为生民立命!
只是……这荀鹤轩与邱不器断交过早,只怕问不出什么东西。
范闲再度看了荀鹤轩一眼,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见状,荀鹤轩急了,他连连叩头哀求道:“侯爷饶命啊,侯爷饶命!”
“侯爷,荀鹤轩愿一辈子给侯爷做牛做马,只求侯爷救下荀鹤轩这条狗命!”
“侯爷……”
范闲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在荀鹤轩的哭喊哀求中走出了监舍。
他看了看高悬的日头,对王启年吩咐道:“老王,我们去一趟府衙,见一见这位‘官迷’府尹。”
“诶。”
王启年应答一声,出门去准备马车。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沧州府衙。
只是还没等二人上前叫门,李弘成便从角门走了出来,一脸愁苦相。
“哟,世子殿下这是因为逛含珠楼,被邱府尹训斥了?”
范闲笑着上前打招呼。
李弘成这才看到范闲,听到范闲的话一脸无奈,摇头苦笑道:“范公子说笑了,邱府尹也不是第一日知晓弘成这个毛病了,怎会突然训斥。”
“弘成之所以发愁,是因为府尹头风发作,方才告知弘成,沧州一应事务全交给我这个同知处理,公务繁重,苦不堪言啊……”
说着,李弘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邱府尹病了?”
范闲皱眉看着府衙紧闭的大门。
这么巧?自己刚想找他,他便生病了?
想到这里,范闲笑着对着李弘成道:“刚好,范某师从监察院三处费介,自古医毒不分家,可以为邱府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