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队长,两年前的中秋你拿来了你为杜七写的举荐书,你应当还记得吧?”
就在范闲问话刚刚说完的时候,任澹看似提醒的话语又说出了口。
黄福根黝黑的脸抽搐了一下,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
见状,范闲冷笑着转过身去,看着任澹道:“任会长,你的话有点多了。”
说着,他冲高达喊道:“看好任会长,他要是再说一句话,就一剑搅烂他的嘴!”
“大人放心!”
高达抱拳应答一声,手按在剑柄上冷笑着看向任澹。
任澹面色更白了一分,藏在袖中的双拳攥紧,没再说话。
范闲又冲向转头看向了黄福根,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黄御寇,想好了没有?”
“想、想好了。”
黄福根原本已经被擦干的额头上又渗出不少汗珠,弯着腰道:“那份举荐书是下官所写,请任会长签了字。”
“那任会长对于举荐书的内容是否知情?”范闲向前踏了一步,冷声问着黄福根。
“不、不知情,”黄福根浑身一颤,连连摇头道:“任会长日理万机,当时只是签了字,都没看举荐书。”
闻言,范闲的眼睛眯得更深了,看了黄福根一会后,他来到了任澹面前。
“任会长好手段啊 ,将属下一个个驯服地守口如瓶。”
范闲似笑非笑地看着任澹道。
“侯爷说笑了,黄福根说的是实话。”
任澹自然不肯承认范闲的指控,笑着否决,而后拱手道:“任某承认我有失察之嫌,愿按照庆律缴纳罚银三百两。”
说话间,任澹的脸上有着一丝得意闪烁。
当初举荐杜七是在重阳前夜,他之所以将时间说成了中秋,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思量。
两年前的中秋,黄福根儿子因为偷盗被抓,是自己托人了结了这一桩麻烦,自己方才提出来中秋二字,自然是为了用黄福根的家人威胁其。
范闲的知觉何其敏锐,自然察觉到了任澹那隐隐的得意,站在了一边突然暴喝道:“黄福根,杜七与任澹是和关系?”
他这一声带上了些真气,仿佛山寺的暮鼓晨钟,震得黄福根整个人心神震荡,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杜七是会长的侄子。”
话才出口,他便知道自己犯了错事,一张黝黑粗糙的老脸变得慌乱起来,不安地望向了任澹。
任澹也是老脸变色,但很快镇定下来道:“侯爷,任家家大业大,任某不可能记得每一个亲戚,这杜七随了母姓,任某更加不会在意这种人。”
“你如何得知他不是改了它姓,而是随母姓?”范闲嘴角翘起一抹微笑。
任澹是够奸猾,心思也够深沉,但在外力冲击之下,终是露了破绽。
“这……”任澹显然也知道自己忙中出了错,一时也语塞起来。
“行了,既然任会长承认了自己有杜七这么个亲戚,又为他写了举荐书,那就请随我去城主府一趟吧!”
“庆律有规定,当中杀朝廷命官,罪及三族,任会长好似就在杜七的三族之内吧?”
范闲冷笑一声,当先朝着任府外走去。
今日雷霆一击,他已然是收获颇丰。
任澹站在院中,还想争辩什么,被狞笑着的高达一瞪,只好垂头丧气地随着白马义从走出了府门。
倒是黄福根还茫然地站在院中,不知为何被所有人忽略了。
他怔怔地看着白马义从走光,这才猛地一拍脑门,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他虽然胆小眼界窄,但并非傻子,已然知道自己被卷进了大人物的斗法当中,此时回家商量着怎么躲灾才是要紧事。
有这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白马义从马踏任府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虎门关。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任何人来为任澹说情,也没有来打探虚实的使者。
倒不知是震惊于范闲的雷霆手段,还是任澹的人缘实在太差。
已经被提前封锁好的街道上,白马义从沉默行军,到达某处路口后分作两队,一队七百人在赵将军的带领下回营。
另一队三百人,却是押着任澹与其手下一众劲弩手、家丁奴婢,前往城主府。
范闲身骑白马,走在了最前边。
王启年轻轻拍了拍马颈驱赶其来到了范闲身侧,落后范闲一个马头,笑着对范闲道:“大人,您今日这一番行动,可真谓是雷厉风行,已有宛长大人八成风范。”
王启年说着,脸上流露出由衷的敬佩之色。
作为监察院老油子,他向来只对那位心思深沉如渊的陈萍萍心中佩服,现今见得范闲与陈萍萍越来越像,对范闲也是愈加敬畏。
听得王启年这完全发自真心的恭维,范闲却高兴不起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低沉地道:“老王,你跟我最久,当知道这并非我的行事风格,如此玩弄权术也并非我本意,若非形势所迫,我必不会这样做。”
说着,不等王启年接话,他又摇头道:“日后,这种手段能不用就不用。”
今日在任府,马踏中门还算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可后来摆出一番心思莫测的样子对任府家丁施压,却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大人赤子之心,不过也不必自责过甚,就如重症需用猛药般,似任澹这种恶人,大人用些手段也无伤大雅。”王启年沉声劝着范闲。
范闲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周围这片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只是很快,这压抑的气氛就被一声‘劫囚’的嘶吼打破。
范闲与王启年等人同时心神一凛,抬头朝着前方望去。
想象中的千军万马或者是一队蒙面杀手没有出现,只有一名身着青衣的蒋依容背对众人站在前方的青石板街中间,腰佩长短两剑,脚腕用红线绑着一金色铃铛,一如既往的飒然。
因为兵马甲胄撞击的声音,范闲竟然没有提前听到这铃铛声。
“大人!”
高达拔剑在手,护在了范闲身前。
上次被这女人打伤,后来又被追得满街跑,他可谓印象深刻。
叶仁也是如临大敌,攥紧长戟随时准备御马冲出。
却见范闲笑着往下压了压手,道:“都冷静,放轻松点,没什么事。”
说着,他抬腿下马,挤出和善的笑容朝着蒋依容走去。
高达见状就欲阻拦:“大……”
“高兄,放心吧,大人有分寸。”
王启年拦住了高达,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前方。
此时,范闲已然走到了蒋依容面前,笑着拱手道:“蒋姑娘,怎么一日不见,这就等不及了,白日就要听红楼?”
说着,他绕了两步走在蒋依容正面,待看到蒋依容的脸之后,他神色一变:“蒋姑娘?”
范闲视线中,蒋依容一张俏脸冰寒到了极点,哪里还有半点以往的娇憨天真。
“蒋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范闲关切地问道。
“锵!”
面对范闲的关心,蒋依容一言不发,猛然抽出长剑就向范闲心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