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门关,白马义从军营。
范闲端坐案前,眯眼打量着这三分名单,默然不语。
杨忠给的,上边写着太康参。
郑卓给的,上边写着薛山。
至于那份写有小雅名字的,是昨晚夜宴之后,大皇子交给他的。
三分名单,人名多有重叠,更是各有三方的心腹位列其中,这三人又是同一时间段给了自己名单。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郑卓给名单之时,又为何完全不避讳海棠朵朵在场?
范闲揉了揉眉心,对着帐外喊道:“老王!”
“大人,王某在。”
守在帐外的王启年弯着腰走了进来,等待着范闲的吩咐。
“给言冰云传条消息,让他好好查查太康参、黄小雅、薛山这三个人的身份,尤其注意,他们和北齐有无瓜葛。”
范闲冲着王启年吩咐道。
“诶。”王启年应答一声,匆匆出了帅帐。
帐中重新空无一人。
范闲沉默良久,又扫了名单一眼,突然苦笑道:“若这三人真是北齐奸细,事情可就难办了。”
“若他们真是我北齐的人,你打算怎么做?”
军帐门帘卷起,海棠朵朵走了进来。
显然,郑卓白日里当面给名单的行为,她还是放在了心上。
毕竟她乃是北齐圣女,遇到这事,总不能装作没看见。
对于海棠朵朵的到来,范闲并不意外,他顺手收起名单,淡笑着答:“若有取死之道,定然不能轻饶。”
海棠朵朵脸色微变。
范闲又连忙补充道:“我是说为了情报杀人、作奸犯科之类的取死之道。”
“当然,其他人我会留他们一条生路,不过北齐,他们就别想再回去了。”
闻言,海棠朵朵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范闲也是南庆人,对待北齐奸细的时候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
站在她的角度,也不好苛责太多。
“你放心,我既然来到了虎门关,便会尽最大的努力阻止这场战事的发生。”
看到海棠朵朵的表情变化,范闲又给了喂了一颗定心丸。
“虎门关的局势如此复杂,你想阻止谈何容易?”
海棠朵朵淡淡地说了一句,看向范闲道:“你到底在给上杉虎的信中写了些什么?”
她对这一点,极为关心。
在街道上之时,已经问过范闲一次,此时再次提了出来。
听到海棠朵朵的话,范闲脸上笑意更浓,靠坐在了椅子上:“你放心,没有什么阴谋,我使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说话间,范闲一副高深莫测的高人样子。
“说人话!”
海棠朵朵手按斧柄,冷冷地扫了一眼范闲。
见状,范闲连忙正襟危坐起来。
只见他笑着解释道:“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帮他剖析了一下北齐现在的局势。”
“沈重、肖恩都已身死,长宁侯心思叵测,你师父苦荷大师出尘不理世事,北齐朝堂上只剩下了他这一支擎天支柱。”
“严格了说,他已然可以算作是一尊权臣,这样的人物,若是在边关再立下大功,你说北齐朝堂,该如何对他?”
说着,范闲笑眯眯看向海棠朵朵。
如何对待?自然是狡兔死走狗烹,没有哪一位掌权者能容忍功高震主的人存在。
现在有长宁侯和上杉虎相抗衡,还好说些。
等到这一场仗打罢,上杉虎声望再上一层,北齐那位太后以及皇帝,如何能容他?
“所以你就以帮他解决猜忌为条件,来邀他和你面谈?”
海棠朵朵皱眉看向范闲,有些不信地道:“上杉虎不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答应见你。”
上杉虎乃是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当街杀了沈重,给了长宁侯起势的机会。
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就因为范闲一句话,就愿意在大战在即之时与范闲密谈?
“我整封书信,还就说了这一件事。”
范闲挑了挑眉,淡笑着给出了回答。
而后,他又讳莫如深地补充道:“不过……这封信的落款我留了六个字——肖恩之孙拜上。”
听到这话,海棠朵朵脸色骤变,身形一动便掠到了范闲面前。
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范闲,突然冷笑道:“你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像陈萍萍了。”
海棠朵朵看起来极为不齿范闲所说的话,范闲却一副全无知觉的样子。
他搓搓手,站起来笑道:“手段一样,目的不同。”
说着,他目光变得极为坚定。
以肖恩孙子的下落为饵,他有十足的信心钓来上杉虎!
到时候,阻止两国战事的想法,便大有可为!
京都,京郊校武场。
今日庆帝一身戎装,在此处饮酒散心,看着一众大内侍卫练箭演武。
范建、陈萍萍随侍左右,宫典护卫安全。
“咄!”“咄!”“咄!”
大内侍卫中的射箭好手,手中的重弓玩出了花来,箭箭正中红心。
庆帝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意兴阑珊地看了几眼,摇头道:“比燕小乙差远了。”
骤然听到这个已死许久的人,陈萍萍面色如常。
范建却是变了脸色,他眉头皱了皱,这才试探着说道:“可惜了,天下第一箭手啊。”
“不可惜。”陈萍萍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语气一如既往地没有半点感情。
范建有些疑惑地看向陈萍萍。
却听庆帝甩了甩衣袖,状若无意地道:“乱臣贼子,死不足惜。”
听到这话,范建连忙躬身请罪:“陛下恕罪,是臣口误!”
“无妨。”
庆帝站起身来,看了看日头,道:“到处走走吧。”
话音落下,宫典朝着校场之上挥了挥手,那一干练箭、演武的大内侍卫,第一时间收手整队,离开了校场。
在宫典的护卫下,庆帝走下台陛,在校场中踱着步,范建推着陈萍萍跟在其身后。
三人一路无言。
不久,侯公公迈着快步跑了过来:“陛下,虎门关有信。”
他一句话,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讲。”
庆帝停下脚步,看着侯公公道。
侯公公的腰弯的更深了,用一贯的尖细嗓音道:“中使回禀,大皇子收到陛下题字后,先是与平北侯吃了一顿饭,而后神情激愤地写了自辩书,说以后会继续谦恭下去,还说要把陛下的字挂在书房,时时临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