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宫,御书房。
宫典将范闲三人领到御书房后,便退到了外面守候。
范闲见到庆帝的时候,旁边侯公公正在沏茶。
浓茶,茶香四溢。
庆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摆了摆手,示意侯公公给范闲几人赐茶。
范闲叶重两人齐齐道谢,至于叶仁,看着被送到面前的茶杯,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好似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地。
“请陛下赎罪!”
声音好似雷鸣,正应了那句声若巨雷。
也正是因为声音太大,不管是范闲还是叶重,都被惊了一下,就连庆帝都随手放下了茶杯。
看了叶仁一眼,庆帝笑道:“你且说说,罪从何来。”
叶仁以头触地,抬头不敢抬:“臣不该带血上殿,惊扰陛下。”
方才在城外,叶重在刺客人群中冲杀,身上沾了不少鲜血,这会儿看起来,模样着实有几分狰狞。
再加上叶仁长得本就粗犷,往哪儿一站,好似屠鬼的钟馗。
闻言,叶重当即狠狠瞪了叶仁一眼。
今天的重点本就不在他们身上,可叶仁这话一说,这不是摆明了要把话头往身上扯吗?
念头至此,叶重也不敢犹豫,急忙单膝下跪:“陛下,犬子不懂事,还请陛下见谅。”
“哈哈,无妨无妨。”
庆帝大笑着摆了摆手:“我庆国本就以武立国,将军身上不沾血,还叫什么将军?”
言毕,庆帝有笑着对叶重道:“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叶重忙着站起身,又以脚尖踢了踢叶仁:“还不赶快谢恩!”
“哦。”
叶仁这才爬起来,双手抱拳:“谢谢陛下。”
说着,叶仁这才从侯公公手里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看着叶仁这幅模样,庆帝不仅笑问:“这茶,如何?”
听着庆帝询问,叶仁挠了挠头,瓮声瓮气道:“苦不拉几的,茶碗又小家子气,不如喝酒来得痛快。”
叶仁这话,说的可谓是胆大包天。
听到这样的言语,叶重哪里还敢犹豫,一脚踹到叶仁膝盖处,踹的他跪了下去,自己也随之跪倒:“是臣管教无方,还请陛下……”
“起来吧。”
庆帝放下茶杯,脸上笑意浓郁:“你明知道朕不会在意这些。”
话虽这么说,可叶重还是跪在地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欲望。
见状,庆帝笑着摇摇头,继而朝侯公公招了招手。
侯公公立即上前,神色郑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家有子叶仁,勇武无双,甚合朕心,今日又于京都城外护佑平北侯有功,封太仆寺马厂协领,即日起,率虎卫六人任平北侯近侍,钦此!”
闻言,叶重立即叩拜谢恩,反倒是叶仁有些老大不乐意,嘟囔道:“我想去边境当都尉,不想留在京都。”
叶重直接用手肘顶了叶仁一下:“赶快谢恩!”
叶仁吧唧吧唧嘴,这才磕头:“谢陛下。”
听着叶仁这股子阴阳怪气的强调,叶重更是气的没办法,偏偏当着庆帝的面,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最后还是庆帝笑着开口:“另外再补上一条,赏御酒十坛!”
侯公公随即躬身:“是!”
“谢谢陛下。”
这一次,不等叶重开口,叶仁就痛痛快快的磕了个响头,力气之大,砸的御书房地板都砰砰作响。
等到敕封完毕,庆帝收敛了笑容,扭头看向一旁的范闲:“你受伤了?”
“回陛下,只是些许毒伤,无伤大雅。”
范闲恭敬躬身,态度客气到了极点。
自从他们进到御书房到现在,表面上看,不管是赏茶还是封赏都跟他没有关系,可仔细想想,这里面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叶仁受到封赏是因为保护自己有功,而且他被封作太仆寺马厂协领后,还担任了自己身边近侍一职。
还有虎卫,虎卫是什么人?
皇帝近侍,专门保护皇帝用的。
可现在,足足六个虎卫,全部都成了他身边的近侍。
从头到尾,庆帝字里行间没有提及范闲的名字,可所做的这些事情,却又都是为了范闲。
而且最让范闲上心的是,庆帝做这些安排,是下达圣旨,而不是口谕。
换言之,最迟明天早上,但凡是长了耳朵的人,都有可能知道他范闲,拥有了六个皇帝侍卫,除此之外,京都叶家的人,被封了官职也还是他的手下。
能做到这种程度,说是皇帝身边近臣,可谓是半点都不为过了。
范闲正想着些事情的时候,庆帝又正色道:“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监察院那边已经动手了,如若不出所料,明日一早就会有消息。”
说着,庆帝又淡然道:“我若是记得没错,你好像还有监察院的提司腰牌?”
“刚好早些时候陈萍萍跟我说,想要让你担任监察院一处主办之职,你顺带着一肩挑了吧。”
偌大的庆国,没人可以违背庆帝的旨意,也没人敢。
范闲脸色如常,恭恭敬敬点头拱手,接下这番“封赏”。
筹谋规划了如此之久的事情,总算见到了成效。
自从二皇子的事情之后,他真正的实力在京都众人眼前曝光。
监察院出面帮忙,又有京都守备军支持,甚至还有千余私兵做支撑,再加上他那如日中天的文名,京都城内,谁人能比肩?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范闲先是和监察院划清了关系,之后一段时间都没和陈萍萍打交道,后来更是对他说出“我不信你”这样的话。
紧接着,范闲和叶重关系本就不深,范思辙和叶家独女叶灵儿有些对上眼的势头,转头就被他送到了江南。
至于那文名,自然更简单,沉迷画舫,留恋醉仙居,不小半月光景,名声自污。
范闲好不容易将自己的优势剔除,可一转头的功夫,庆帝几日间就帮范闲把这些势力又聚拢到了范闲身边。
这一来一往之间,虽然看起来区别不大,但实际意义却判若云泥。
最重要的是,现在范闲的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庆帝给予的。
身为帝王,决不允许有人脱离自己的掌控。
以范闲早些时候的情况,便有脱离掌控的趋势,所以他没敢过多犹豫,直接和以前的那些关系脱清关系。
之后连番设局,同样也是为了如此。
就好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拿了把钢刀,刀刃锋利,挥舞间就能杀人,危险至极。
所以孩子直接把刀子给扔了,扔的远远的,还摆出一副不会捡的派头。
大人看着开心,觉得这孩子懂事,所以又送了一把更大的刀子给他,但是这刀子并未开刃,看起来威武霸气,却伤不了人。
最关键的是,这孩子为了表示决心,还把自己的手筋给挑断了。
表面上看,孩子手脚健全毫无影响,可再也没有力气挥刀,只能让大人帮忙握着手耍弄。
范闲就是这孩子,庆帝是大人。
时至今日,范闲的计划,终于走到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