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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知子莫若父

    醉仙居,杜二娘厢房中。

    最近这几日,范闲几乎日日都到这里来,饮酒作诗,好不快哉。

    有的时候杜二娘会在一旁作陪,范闲就与明经堂聊一些风花雪月,如果杜二娘不在,范闲便会拉着明经堂谈些其他事情。

    例如现在。

    “明公子,前几日说的那些,考虑的如何了?”

    范闲给自己的杯子满上,脸上带着淡然笑意。

    明经堂神色古怪的看着范闲,眼神中透着些许无奈。

    桌子上摆了一溜酒壶,他面前的都是上等的美酒,可范闲手里的酒壶装的却是清水。

    如若不凑近了看,绝对没人能看出问题来。

    从杯子上收回视线,明经堂有些无奈道:“我已经说过,现如今我根本无法回江南,如若回去……”

    “你还有考虑的时间。”

    不等明经堂把话说完,范闲开口打断了他:“不过时间不多,希望你自己珍惜。”

    顿了顿,范闲喝了口水,淡然道:“在那之前,我可以免费送你一条消息,江南明家主母,不日前身染重疾,如今正卧病在床,不知道能否捱过这个冬天。”

    此话一出,明经堂顿时脸色剧变。

    “你说什么?”

    “你已经听到了。”

    言毕,范闲随之起身:“巧的是,我刚好学过几分医术。”

    一番话说完,范闲领着司理理直接离开。

    房内,明经堂神色沉重,手中捏着酒杯,心思浮动不定。

    听到这样的话,他的第一反应是范闲在骗自己,可仔细思索过后,明经堂又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范闲为什么要骗自己?这样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足足好半晌,明经堂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如果他没有骗自己,那么,他告诉自己这番话的意义何在?

    醉仙居三楼一处厢房,范闲从明经堂处离开后,便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司理理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热茶:“公子,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呢?”

    “明经堂只是明家送往京都的人质,即便知道江南出现了变故,也做不出什么来吧?”

    “他做不到,并不代表我也不行。”

    范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待到嗓子舒服了许多,这才说道:“我现在要的只是他的一个态度。”

    这是范闲这段时间待在醉仙居的另一个目的。

    结交明经堂。

    无论如何,明经堂都是江南明家的嫡长子,而明家又是二皇子的钱袋子。

    到现在,范闲还是不相信二皇子会放弃对皇位的争夺。

    九五之尊,万人之上,在这个时代,这个位置的吸引力根本不是三言两句便能解释的。

    最开始将二皇子打压下去的时候,范闲也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会告一段落。

    但随着林若甫和太子联手,庆帝还一直保持着默许的态度,范闲才意识到,这不过是二皇子的又一个计划。

    借着被庆帝责备惩罚,太子的注意力转移,从而逐渐淡出外人的视线,再次躲入幕后。

    有长公主和明家的帮助,钱财的积累不过是小事一件,有了钱,兵马人手自然要多少有多少。

    甚至趁着所有人不关注的时候,他甚至能积累出比之前规模更大的家业。

    既然明白了二皇子的安排,范闲自然不允许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只不过以现在的情况而言,表面上的二皇子已经被打压到了极点,想要再对付他,只能从其他地方入手。

    明家。

    一个偌大家族,想要连根拔起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范闲的目标便放到了明经堂的身上。

    不过这些话三言两句根本解释不清楚,所以面对司理理的询问,范闲只能简单解释几句。

    听到范闲的话,司理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再多问。

    对她来说,只要范闲不是真的自暴自弃,便已足够。

    “对了,公子。”

    先给范闲倒了半杯热茶,司理理又突兀道:“这段时间范府那边一直都没有动静,也是你的安排吗?”

    “那倒不是。”

    范闲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多出几分得意:“只能说我和爹心有灵犀一点通。”

    范府,书房。

    柳如玉带着范思辙前脚刚走,范若若后脚便敲门而入。

    “父亲大人。”

    朝着书桌后的范建行了礼,范若若又上前两步道:“哥已经在醉仙居待了有段时间了,真的不用把他喊回来吗?”

    “如今哥的风评极差,在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怕是……”

    范若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范建抬手打断。

    “让他在那儿待着。”

    范建翻了一页书,抬头道:“再有两日便是秋祭,到了那时,他想待也待不了。”

    “可是,京都城内人人都说哥已经江郎才尽,只能流连于流晶河畔,做一些艳词俗诗,不堪大任。”

    说到这里,范若若忍不住又劝道:“要不然,派家中护院把哥强带回来吧?”

    听到范若若这话,范建放下书籍,随后摊开一个尚未装裱的卷轴:“看看这首诗做得如何。”

    闻言,范若若耐着性子上前。

    一眼看完上面的诗,范若若怔了一下,而后又细细读了一遍。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高举酒,闻余大言皆冷笑。”

    “庄师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范若若本就是京都城内有名的才女,赏诗作词也都颇有心得,此时看到这首诗后,不多时便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爹,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般豪情壮志啊?”

    因为诗是范建拿出来的,所以范若若下意识的以为这是父亲做的诗。

    听到这话,范建忍不住捋须笑道:“我可没这份心劲。”

    “你要不要猜猜看,这是谁写的?”

    看着父亲这幅表情,再想起刚才聊的话题,范若若反应过来后,当即满脸惊诧:“这是哥写的?”

    “嗯。”

    范建点点头,把卷轴重新合上:“他从家里搬出去的前一天晚上,给我送来了这么一首诗。”

    良久,回忆着范闲前段时间还在府上时的表现,范若若脸上的惊愕之色越发浓郁。

    “早些时候,哥说我留在范府不安全,还想要把我送出京都。”

    “难道说,哥从府中搬出去,是故意的?为了保护府上人的安全?”

    范建欣慰的点点头,没有言语。

    足足良久,范若若都在回味着这首诗,细细品析诗里传达的意思。

    “行了,没其他事情就先回去吧。”

    范建挥了挥手,又重新拿起书:“还有什么疑惑,等到闲儿回来再问。”

    范若若闻声施了个万福,随即转身出门。

    望着天边朗朗白日,她突然展颜一笑,自言自语道:“哥,我突然有些期待你想做的事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