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舜煌默默地看着她。莫槿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惧怕,全身仍在哆嗦个不停。
拿起桌上的电话,杜舜煌对着话筒说道:“巧姨,请你上来一下。”
放下话筒,他冷着眼,上下打量眼前花容失色的女人。
他的眼神与举动,让莫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努力做了一个深呼吸,强迫自己的身体与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巧姨上了楼,走进来问道:“少爷,有什么事?”
“布鲁斯平时,进过少奶奶的房间吗?”杜舜煌淡淡问道。
巧姨看了莫槿一眼,欲言又止。
“巧姨,到底有没有?你要告诉我实话!”莫槿有些急了。
“回少爷、少奶奶,布鲁斯这段日子,确实喜欢跑到三楼去玩。我怎么赶它都没用,刚把它弄下来,我一个不留神,它又跑上去了。”巧姨有些抱歉地看了看莫槿,“我知道少奶奶怕布鲁斯,所以,也没敢把这事告诉少奶奶,就怕少奶奶知道了以后,心里会不舒服。”
“巧姨,你不告诉我,我发现了狗毛,心里更不舒服啊!”莫槿委屈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
“啊?少奶奶的房间,是我每天亲自清扫的。我知道少奶奶爱干净,都没敢让清洁工来做。今天居然还有狗毛?看来,是我老眼昏花了。”巧姨脸上现出愧疚之色。
“巧姨,我不是责怪你。”莫槿痛心疾首般控诉道,“我是气那条狗啊!它不但跑到我的房间里,还钻到我床上睡觉,是不是?”
“嗯……是。也不知道它,最近怎么那么喜欢跑到少奶奶的地方。这几天,居然还爱上了少奶奶的床。”巧姨为自己对布鲁斯的袒护,感到窘迫不已,但还是忍不住为它说话,“可是,布鲁斯还是很懂事的。它从来不在三楼拉屎拉尿的。”
“它还要在我的地方拉屎拉尿啊!”莫槿几乎要哭出来。
“少奶奶,都是我的不对。我该早点儿把布鲁斯的事情告诉您。我不知道,您会那么害怕狗毛啊……”巧姨又是认错,又是解释,一时口舌都变得笨拙起来。
“好了,巧姨。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杜舜煌淡然说道,“布鲁斯的事,由我来解决。”
“好,那我先下去了。少奶奶,您也别害怕,布鲁斯其实很爱干净的,我们经常给它洗澡呢!”巧姨又抱歉地看了一眼莫槿,才转身走了出去。
“就这个事?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杜舜煌眸色淡淡地看着莫槿,“不就是几根狗毛吗?我会告诉布鲁斯,让它以后尽量别去三楼玩了。”
“尽量?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说得这么轻巧?”
“多大的事?”杜舜煌一脸的不屑,“我正在忙,待会儿还有很多事要做。这件事,已经处理完了。”
“这可是合同违规的事啊!我们签过补充条款,不允许你的狗入侵我的房间的,你贵人事多,居然忘记了吗?”
“我说过,它以后不会再上去了。布鲁斯很懂事,自从我教育了它,它从来没有在你回别墅时,出现在你面前。你回房的时候,布鲁斯也绝对不会待在你的房间。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小题大作。”杜舜煌冷了脸,声音也变得有些冷酷。
他冷漠的表现,让莫槿刚才准备息事宁人的念头,“忽”一下又被气得消失了:“我怎么小题大作了呢?”
“为了几根狗毛,你至于吗?你的长头发,掉得整座别墅到处都是,我有跟你计较过吗?”
“你什么意思?”莫槿柳眉倒竖。
杜舜煌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书房木地板上,低头找了一阵,然后弯腰,用手指拈起一根黑色的长发来。
“看看吧,虽然巧姨和清洁工,每天都很认真的搞卫生。可是,你的头发,在这座房子里,随处都可以找得到。你可不要说,这头发不是你的。”杜舜煌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冷笑。
莫槿看着他手中乌黑滑亮的长发。确实,她完全不能否认。那根头发,确实是她的。
她的头发天生乌黑浓密,从小长发掉得多,但生长的速度也快。因此,她也从来不把爱掉头发当一回事。
住在依园小区干妈家时,她扫地总会扫出自己的许多长发。自从搬到了这江心岛别墅,她不用亲自搞卫生,但她知道自己掉的头发多。
没想到,杜舜煌不但因此嫌弃她,还拿这事来跟她较劲。
可是……
“可是,头发能跟狗毛比吗?”莫槿冲口而出,“干吗拿人来跟狗比?”
“这有什么区别?你嫌弃布鲁斯在你房间掉狗毛,我一样可以嫌弃你满屋子掉头发。”杜舜煌说着,把手中的长发丢到了地上,“为了这事,我批评过巧姨很多次了。可是,她们总是没办法把屋子弄干净。我已经要求她,把别墅的女清洁工换掉了。”
“你……”莫槿想到因为自己的头发,害那女清洁工丢了工作,心中突然憋闷起来,“你这人,真是冷漠无情到家了!算了,这事,我也不想跟你费口舌了。但是,既然你在合同里承诺过我,不会让那条狗进入我的卧室和书房,因此,请你管好它,以后别再让它跑上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杜舜煌已转身,坐回到书桌后面,对她眯着眼冷笑。
“否则……”莫槿没有想好该怎么办。但是,对于那条狗,她确实很生气,也很害怕。
杜舜煌不再理她。他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往书房外走去:“为了这件事,你已经占用我很多时间了。”
言外之意,他不奉陪了,也请她自觉离开他的书房。
望着他高大而冷漠的背影,莫槿气得咬牙。但是,他脚步利索,很快就转下了楼梯,消失不见了。
莫槿独自站在他的书房内,发了一会儿愣,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作罢。
回到三楼自己的房间,她想着那床沾了狗毛的被褥,怎么都觉得难受。
当晚,她打开柜门,找了一套干净的床罩与被子,自己亲手换好了,才敢躺到床上睡觉。
工作室的运作逐渐走上正轨,莫槿和同事们没有那么忙碌了。她终于可以每晚回到江心岛吃饭。
杜舜煌多数时候,也是回来吃饭的。他们的吃饭时间,有时错开,有时又刚好碰在一起。
杜舜煌时常表现冷漠,却又不时在巧姨的眼皮底下,故意表现出一些亲昵的言行。
因此,对于莫槿来说,杜舜煌每天的表现是阴晴不定的,随时随着他的心情而变化,也随着他是否意识到自己正在演戏而变化。
莫槿很快就适应了他的忽冷忽热。尽管不久前才因为狗毛的事,跟他闹了些不愉快,但考虑到跟他发展良好关系的必要性,莫槿在两人每天难得一聚的晚餐时间,总是尽量表现得温柔而随和。
当杜舜煌有意在巧姨面前对她故作亲昵时,她总是乖巧配合。而即使在两人尴尬相处,杜舜煌冷着脸不理她时,她也会在无意间撞见他的眸光时,对着他嫣然一笑,以示温婉与友好。
这天晚饭后,莫槿绕着别墅主楼,在花园前后散步。
散步时,她总喜欢想心事。
而她如今的心事,不过就是如何通过杜舜煌,拉近自己与杜家的关系,从而为揭穿杜氏集团与杜远怀的丑恶勾当创造条件。
不知不觉间,她发现自己竟走到了圆顶运动馆的围墙边上。
灯光晦暗,四周寂静,当她转到一道小门时,她竟听到了杜舜煌说话的声音。
“你怎么老待在英国,我连见你一面都没有机会!”
显然,健身房内,杜舜煌正在给叶蓁蓁打电话。他冷然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怨责。
莫槿本想转头走开,却忽然心念一闪,停住了脚步。
她嫁到杜家来,就是带着哥哥安排的使命,来窃取杜家父子的秘密情报的。偷听一切可以偷听到的秘密,不正是她的职责所在吗?她为什么第一反应,竟是想到要逃走,要躲起来?
“她每时每刻都在勾引我。你再不回来,我可要抵挡不住诱惑了。”杜舜煌冷然的声音,又再响起。
莫槿不禁一怔。
勾引?杜舜煌是在说她吗?
难道他是说,她每时每刻都在勾引他,诱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