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少爷不见了!”齐王妃刚刚梳妆妥当,佩儿便冲了进来,满面焦急。
齐王妃插簪子的手猛的停住,问道:“怎么回事?慢慢说。”缓缓将玉簪放回桌面 。
佩儿也知轻重缓急,微微调整了呼吸,道:“我清晨进去服侍少爷起床,却发现少爷已经不在了,房间中备着的几套衣服也一起拿走了,轮椅和拐杖都还在。瑾儿去外面找过,我在院子中也找了一圈。少爷将常用的药拿走了,还有他的清泓剑和两把短剑也不见了。瑾儿回来说马厩里少爷的‘失蹄’不在,府中人却没有看见少爷出去。”
齐王道:“府中昨日防守森严,墨儿应该是从他的竹园偏门直接出府的。”
齐王妃颔首,然后问道:“你们昨夜呢?也没有守夜吗?”赵卿言身体不好,夜晚都有一名侍女在外间守着,以免突发状况。
佩儿道:“昨夜少爷亥时便休息了,说想自己安静待会儿,就没让我们留下守夜。我和瑾儿夜里在窗外看过两回,见里面没有声响,就没敢打扰少爷休息。”
齐王妃问道:“他也没留下字条什么的?”
佩儿摇头道:“没有。”
齐王按住妻子肩膀,道:“别担心,他显然是自己走的。这孩子平时安安静静的,有什么事也不肯和咱们做爹娘的说,唉,也真是。”
齐王妃苦笑道:“他这一走我反倒放心了。墨儿不是会胡闹的孩子,他既然不出声的走了,就肯定是有原因的,我感觉到他不会有事的。”
齐王笑道:“当娘的总觉得孩子不会有事。”
齐王妃瞪了他一眼,问道:“你还盼他有事不成?”
齐王连忙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你昨夜可是哭了几个时辰,娘的眼泪儿的福,他怎么可能会有事?”
他本意是为了逗齐王妃笑笑,却没想到齐王妃低下头,过了很久轻声道:“你纳个妾吧。”
齐王一怔,问道:“你怎的又说这话了?当年是你让我答应一辈子不纳妾,不负你的吧?”
“那不一样。”齐王妃断然道,“我本想能为你生下一群儿女,但生墨儿时弄坏了身子,这么多年也没有动静。墨儿又是这个样子,我不想”
齐王道:“别瞎说,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纳妾。你看皇兄女人也不少,不是照样没有儿子吗?你为我生了墨儿,已经够了。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劝我纳妾啊?墨儿不好吗?有他一个不就够了吗?”
齐王妃直视着他,道:“不是他不好,是他不够。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药。而且,而且我都不敢想,那些药什么时候会失效,他就会死。我这辈子只有他一个,但你不一样,你没必要为了我们而放弃机会。哪怕是个女孩儿呢?只要健健康康的,也好啊!”眼中又噙了泪水。
“元汐,别说了,我不想听。”齐王伸手拭去她眼中的泪水,温声道,“我知道你当初是为了赌气才嫁给我的,我也并没有对你产生爱恋。但是,墨儿不一样,你我都那么珍视、疼爱着他。因为他,你我才真正的成为了一对夫妻吧?我都没有嫌弃他,你这个当母亲的这么说多伤感情啊?在他几个月的时候咱们不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将来吗?知道了他的多磨多难,知道了他的百病缠身,也知道了他……但咱们不是还是选择留下了他吗?嗯,可能你是因为知道他将是你此生唯一的孩子,所以你要拼尽全力护他周全。我呢,也把他当成了我此生唯一的孩子。我不会再纳妾,哪怕你不再生育也一样,这是我早就下定了的决心。相信我,我对墨儿的爱绝对不会比你少。”
齐王妃低下头,强忍着泪水,道:“我不想在你和他之间做出选择。”
齐王抱住她的头,道:“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做出选择的。我始终都只是一名父亲,其次才是为这个国家考虑的齐王。”
齐王妃道:“等他回来,咱们和他谈谈好吗?我不想让他走上一条错路。”
齐王道:“不,他没有错,你应该看得很明白,墨儿很聪明,也很冷静,他想到的远比咱们所考虑的要多。国师也说了,那是必然,而非偶然。既然是必然,那就不要试图去改变。元汐,陪着墨儿,陪着我,就这么一起走下去吧,不会有事的。”
“嗯。”齐王妃低低应了一声,再无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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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泪!”焕王冲进了牢房,问道,“你知道墨儿去哪儿了吗?”
“你干什么啊?”血泪在棉被里闷闷的出声,“号丧呐?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还怎么的?你问我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焕王挤出一抹坏笑,道:“我带了咸水鸭过来。”
“不想吃,前几天已经吃过了,我要吃云片糕。”血泪不为所动。
焕王笑容一僵,道:“好,我这就叫人去拿,你先坐起来可以吧?”
血泪拉着声调道:“我困啊困啊困啊!让我再睡会儿啊!等云片糕来了我就起来。”
焕王咬牙切齿地问道:“信不信我打你?”
血泪“啊”的叫了一声,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叫:“焕王打人啦!老十三打人啦!枢密使打人啦!不给我吃云片糕还不让我睡觉啊!”
“停!我亲自去给你取云片糕来。”焕王丢下一句话转身往外走去,身后的声音果然瞬间就停了。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自己却非要和他计较生气,自己这是怎么了。焕王不得其解的苦笑着,摇了摇头,步伐加快了些,直奔御膳房。之所以他会亲自去取,当然是因为他可以从御膳房里取走糕点,吩咐侍卫则要等他们去宫外买回来,来回就浪费太多的时间了。
“好了,你尝尝味道合口吗?”焕王将食盒打开,把一碟云片糕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拿了碗汤摆在桌子上。
血泪一跃而起,稳稳坐在凳子上,鼻子用力嗅了嗅,双眼放光地道:“哇!人参老母鸡汤!简直了,你太贴心了,以后谁要是能把你娶回家真是赚大发了!”
焕王眼皮跳了跳,语气平静的道:“喝吧,吃吧。”
血泪道:“这让我怎么好意思不恭维你呢?必须要违心而真挚的夸奖你几句啊。像你这样既温柔又贤惠,既细心又大度的人,怎么还没个老婆啊?简直天理难容、人神共愤、罪不容诛、罪该万死、天理昭彰、惨绝人寰”
焕王微笑道:“血泪,闭上嘴,吃完喝完赶紧步入正题可以吗?你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就说出来,我满足你。”
血泪眼中光芒更是耀眼,问道:“真的吗?那我可就委婉而不客气的说了啊?”
焕王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道:“今天已经不早了,你一次吃太多也不好,有需要可以下次再说。现在,请你先回答一下我的问他可以吗?”
“可以啊。”血泪歪歪头,努力的想着,“你问我什么来着?我好像在睡觉,有些记不起来了呢?”
焕王提醒道:“我问你知不知道墨儿去了哪里。”
血泪认真的道:“不知道。”
焕王彻底压制不住满腔的怒火,挥拳道:“我打死”
血泪又接了一句:“但我大约能猜出来诶。”
焕王生生收回了拳头,问道:“去哪里了?”
血泪异常认真的看着他,道:“你刚刚突然一下子,我给吓忘了。”
焕王问道:“一笼羊肉稍麦可以吗?”
血泪伸出三根手指,道:“两笼。”
焕王不耐的道:“可以,三笼就三笼。”
血泪露出讳莫高深的笑容,道:“据我夜观星象,掐指细算,他应该是去找唐笑愚了,或者去找江无颜了也说不定啊。”
“这”焕王又有了一种被耍了的感觉。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换来了一个本就该想到的结果。
血泪三两口把鸡汤喝了,叼了一块云片糕蹦回床上,道:“小十三哟,我最后提醒你一下,别什么事都想着问别人,别人平白给你的答案不会有真的,付出之后换来的答案也未必不是你自己轻松可以想到的,虽然我想吃烤乳鸽,但我也特别不希望你来打扰我睡觉。以上,慢走不送!”
焕王看着床上那个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人,分明已经被关在这不见光的地方足足十年,武功近废,却凭空让人生出一份敬畏来。
“哦,对了,上回的盐水鸭很好吃,以前赵卿言也给我带过两回,我刚刚说不想吃是骗你的,下回有机会别忘了给我带。”血泪突然又开口道,把掉在床铺上的糕点渣滓顺手扫到地面,用一贯的欠揍的语气说着,然后把自己卷进棉被,“碗你就拿走吧,我也没兴趣再舔一舔,云片糕留下,等下顿饭让狱卒直接收了。嗯,你可以走了。”
焕王深呼气,在心中连续说了几遍“我刚才的感觉一定是错觉,是错觉,是错觉”,然后将空碗放进食盒,转身出去了。
血泪将眼睛露出来,看着那扇门慢慢关上,将些许的光亮隔绝在外,口中喃喃的道:“赵卿言,你真是好运气,有一个这么在乎你的叔叔可能还不只他一个呢。说起来,你那副模样倒也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但愿,永远也不要让他们对你失望吧。嗯,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