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敞亮的落在地上, 毫不吝啬地笼罩着正中央的人影,洛建成就这样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来,举手投足皆矜贵, 稍稍抬眸向洛建成颔首算是礼貌。
叶故漫不经心地站在吴叔的前面,一无所知道:“这是怎么了, 发这么大的火?”
“是因为阿河去机场接我没能待在家里, 让岳父大人如此生气吗?”
洛建成沉下粗气, 在首座坐下, “既然是去接你的,那便也没事, 阿河没有跟你一起过来?”
叶故拨弄着自己的手指,骨节三不五时的响一下, 在客厅里显得异常突兀,间隔许久,表情恍然, 仿佛刚刚听到洛建成的话,轻笑一下,下一秒便隐匿不见, 眼眸以肉眼可感的速度沉顿下去。
他倾身坐直,双手交握,看着洛建成:“哪能再来, 万一阿河又惹您不开心被关起来可怎么办呢。您说是吧,洛总。”
叶故的语气冷到极点,先前吊儿郎当的散漫姿态也一扫而尽, 态度猖狂至极, 一如既往地无所畏惧, 像低吼的小狼。
洛建成在乎面子, 看着周围还有家里的佣人在,岂能让别人看到小辈对自己不尊重,自然不舒服,但眼前这个人又不太一样,只能开着玩笑掺杂着警告的意味。
“阿故真是说笑了,家事哪里能夸大成这样呢,有些话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再说出口的啊。”
随后,摆了摆手,准备遣去周围的佣人,却被叶故截断。
“吴叔,坐,这一趟,我就是专程来接您的。”
洛建成瞳眸微震,眼神斜睨着吴叔,明里暗里都在让他自己离开,却不料叶故这人不给人一点台阶,直接拉着吴叔的手腕就在自己身旁的位置按下。
“洛总,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大家都不是闲人,你说是吧,”说到这里,叶故顿住,散漫不羁的伸手向后勾了勾,刘旻瞬间心领神会,将一份牛皮纸袋的档案袋递过来。
“这份文件,我想您应该看一下。”
叶故将文件袋平推到洛建成眼前,单指敲了敲桌面,便收回手。
都是千年的狐狸,洛建成亦如此,哪里会是被一个小辈就心绪动荡的人,商人的身份让他谨小慎微,爽朗的笑出声来:“阿故真是爱开玩笑,我该知道的事情就没有我不知道,其余不该我知道的,我也不会去了解一分,你说是吗?”
叶故悠然自得,也不急,颇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如此,不过您还看一下吧,这可是您该知道的事情呢,我这也是为岳父大人考虑,这被人背地里利用了还被蒙在鼓里,可真是可怜。”
叶故的一字一句都被洛建成尽收耳中,他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对峙,降到了冰点,两个人都不是简单人物。
身后的刘旻不禁咽了咽口水,噤若寒蝉。
洛建成半信半疑,缓缓拉过文件,绕着棉线绳缓缓打开,叶故似有若无的在屋中寻觅逡巡,随口道:“怎么没见洛可在家?”
话音既落,绕绳的手登时一滞,洛建成不动声色的恢复,闪烁其词:“可能和朋友出去玩了。”
刚才叶故提及此事,才发现洛可不在家已经很多天了,但在叶故面前仍旧不愿意落任何把柄在他手上。
叶故却是轻嗤一笑,什么也没说,闲在在坐在沙发上,分出一点视线看着洛建成,眼眸冷漠凛然,仿佛看着一个活物罢了。
洛建成看着文件,越往后看,脸色愈冷一分,到最后只涨得铁青,但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他还是熟门熟路的将情绪隐在心中。
叶故也不周旋了,开门见山:“所以杨阿姨的死,不能说和您完全没关系对吧,但至于您知道这中间多少的过程,我不确定,或许您全部都知道,也或许您毫不知情,但洛总,这件事情,我希望您给洛泱一个说法,这件事情现在不是她非要追究,而是我要追究到底。”
片刻,停顿了许久,叶故转了转手腕,直攫着洛建成,声音暗哑:“大家都是从商的,您应该很清楚我的手段,我是不是好人您应该最清楚了,我当初能够拿股份做结婚交换全数给您,自然就有办法让您输。”
洛建成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眼眸渐深,“年轻人太猖狂可不是好事情,阿故啊,我能走到今天,你觉得是谁能够轻易就扳倒的么?你还是太年轻了,想的太简单啊阿故。”
叶故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他说完,原本翘着的二郎腿很快放下,“您别急啊,有句老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从小就被我们家老爷子打到大都是这么教育的,您做的事情真的就那么确定如此滴水不漏么?我想不尽然吧,否则,这份文件,我又如何能知道的如此详细呢?”
洛建成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叶故,从进门开始,无形之中就被他压制着,现在看来他原来始终处在劣势方。
“您应该也不想其他人知道张佩兰就是当年让杨阿姨离开的致命人员之一胡文澜医生吧。”
叶故看着洛建成,不卑不亢,眼神睥睨,毫无畏惧。
那天洛泱回家点破张佩兰就是胡文澜的时候,他还没有那么紧张,紧紧知道身份并不是什么实锤证据。
可今天叶故的详细文件,不可否认的确让他宕机了许久。
当年杨粤查出心理上有问题之后,洛建成第一时间就带杨粤去了最好的私立医院进行治疗,前四个疗程都非常的顺利,杨粤的情况也的的确确在好转,可洛建成的心情却并没有意料之中那样高涨,大家也只当他是因为工作而疲惫才情绪低迷。
可从第五次疗程开始,杨粤的主治医生突然被更换,给出的理由是更换了从国外回来的更加有经验也更优秀的胡文澜医生,杨粤便也没有在意。
可就是这个更优秀更有经验的胡文澜医生的到来,杨粤好不容易扭转过来稍好的情况,开始急转直下,洛泱每一次去见杨粤,她的情绪都非常的不稳定,就这样每况愈下。
就这样,一直到杨粤离开,都是悄无声息的,只有洛泱一个人的情绪跌入冰点,茫然无措。
胡文澜就是一个无声的推手,作为一个界内都颇有声名的心理医生又怎么会不知道如何让一个崩溃最迅速。
而有一点无法忽视的是,在胡文澜接手杨粤的治疗之后,洛氏集团开始和那家医院有器械往来交易,每一次对接人员都是胡文澜,也是那时候开始洛建成就开始和胡文澜暗度陈仓,当然也或许两个人此前早就搞上了关系,只是借着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来让他们能够更加方便的见面。
洛建成或许毫不知情只是变了心,只是不爱了,也或许早就知道,但这些都不再重要了,叶故只需要他给洛泱一个交代,给杨粤一个交代,让应该受到惩罚的人受到惩罚,没有谁的命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而这个人还是洛泱的母亲。
这份会诊记录足以说明一切,足够表明杨粤的离开绝非偶尔,就够了。
洛建成似乎有些架不住了,长久没有说话,凝视着桌上的那份文件。
“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他还在试图自洽,为张佩兰圆场,“医疗事故是常有的事情,你这是大惊小怪,难道每一件像这样的意外都要像这般阴谋论,那还有谁去做医生呢?”
叶故也不急,只是点了点桌面,“真是感人至深的感情呢,不过您可以再看一下最后这份文件,看看您是不是还愿意自欺欺人。”
最后的文件很简单,只是一张dna鉴定,和研究所给出的答案,上面有公章没法造假,叶故从身边推出一只录音笔,按了开关。
熟悉的声音从录音笔里传出来:“只有让他相信你就是他的亲生女儿,我们才能长久的站稳脚跟,你一定要争气,千万不要像你那没用的爸爸,一辈子倒在烂泥里爬不起来了。”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向洛泱道歉,但是我也有条件,我要你以你的名义帮许昌焕找一份得体轻松的工作,他腿脚不好,阴雨天会不舒服,没办法做太劳累的行当,你能答应我这个条件,其余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叶故的声音出现,“为什么?”
许久,洛可声线微颤而隐忍:“因为他是我爸,我知道他什么都没做错,那些都是我妈做的事情而给他扣上的帽子,但是我已经不是他心目中那个懂事的女儿了,所以我不会再见他,他的女儿许可早在叫别人父亲的时候死了。”
彼时洛建成眼神复杂翻搅,如云雨滚涌,墨色混杂着青灰,是雷暴雨来临之前阴翳的征兆。
末了,叶故像是想起什么,“对了,我录音了,你不介意吧。”
洛可没有犹豫,声音凉薄:“我既然来找你,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他们总要知道的。”
洛建成的脸上完全没了血色,只剩下不可置信和隐藏在冰山之下的熊熊怒火。
他怎么也没办法相信他如此宠爱的女儿竟然是为别人做嫁衣,到头来全部都是一场空。
忙忙碌碌一辈子,什么都没有留住,可洛建成始终是不服输的性格,他怎么可能相信自己把一个家操持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叶故也不再多说,扣上西装扣子缓缓站起来,“您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就联系我的助理。”随后将刘旻的名片留在了桌上,带着吴叔离开了洛家。
只是刚到门口,就被一群记者围堵的水泄不通,他们宛然有备而来,话筒都要怼到叶故嘴边了。
“请问叶总您身上的玫瑰文身真的是因为有旧爱吗?”
“您对此做何解释?”
“您既然有了旧爱,又为什么如此维护已经被洛家抛弃的洛小姐?”
作者有话说:
芜湖大家的愿望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