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璐拉出了那张大抵摘抄于网络或书籍的便签：咖啡拉花的制作工艺。
【将咖啡粉用意式咖啡机萃取30秒，得到40l的espres。
确保咖啡油脂（crea）丰富，表面光滑无气泡。
将牛奶打发，形成奶泡，温度控制在手感微烫（约60c）时停止，避免过热破坏甜感。
将打发好的牛奶从高处倒入咖啡杯，与espres初步混合至杯半满，保持液面流动性。
将拉花缸嘴贴近咖啡液面，倾斜杯子约20°，确定你想要的图案
…… 】
这里出现了四个数字，苍璐把每个数字去掉“0”，然后在优盘的密码框里用力按下“3” “4” “6 ”“2”。
最初的时候，她一眼扫过这张便签，只以为ta是想试试学拉花，又或者怀念秦流云。
但她冷静下来一想，以ta的工作量，哪有时间练习拉花？
与其说是怀念秦流云，不如说是一种暗示：这份文件与他有关。外人不易发现，相关人员才看得懂。
果然，这次没有沉闷的“嘟嘟”，取而代之的是“滴”的一声。
优盘解锁了！
十秒的片段一闪而过，却是她、秦流云和尹天凤全力以赴的十秒，她内心想要挥拳呐喊，想要告慰ta……
她小心翼翼，端着笔记本电脑，走向庭审区，仿佛侍女捧着圣杯。
“我是已故尹律师的伙伴，” 她道，“这是尹律师昨天刚刚得到的证物，她让我交给法庭。”
先前已经播了一段监控，设备都是架设好的，苍璐把笔记本电脑连接，跟大家做个预警：“这段视频长约十秒，在此作为证据提交给法庭，可能引起正常观众的严重不适，请各位按照自身的接受能力，酌情观看。”
旁听席上，典辉紧张到微站起身，屁股离开座椅，保持一种紧绷的虾仁姿势。当然他身后的观众不知就里，只觉得他挡住了视线，大声呵斥其赶快坐下。
预警完毕，视频开始播放，画质在当时算是清晰，似乎来自一个人手持dv拍摄。
画面背景应该在野外某处，雨点打在杂草和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噪声。四周都黑黢黢的，只有中央被摄像机的光打亮，映照着一个仰面朝天躺着的年轻女子，黑色长发，赤身裸体，眼凸舌伸，脖颈有紫黑色的勒痕，看起来，大约刚刚身亡。
“这是……临江之狼第四案的受害者！” 庭上有不少当初跟进过案件的记者，不由喊出声来。
画面抖动，出现了一把斩骨刀，前去划开死者胸前皮肉——死者胸前原本纹了一朵玫瑰花，推测凶手想把这个明显特征挖除。
大概是一手拿刀一手拿dv不方便，行凶者把摄影机放下，让其以固定机位拍摄。
就在这么一放的时候，拍到了他自己。
一闪而过的镜头中，出现一个高大的男性，全身披着灰黑色雨衣，脸上覆盖着狼头面具，斩骨刀尖上的鲜血顺着雨水往下滴流。
镜头戛然而止，十秒钟结束了。
现场鸦雀无声，间或传来几声干呕。绝大部分看到这短暂视频的人，脸色都变得煞白。
“尹律师推测，凶手是个心理变态，每次作案都录下自己的犯行，” 苍璐说下去，“她重金从线人处购得了这几秒的视频片段，真实性可供第三方机构检测。”
典辉感到后背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正如苍璐说的，除了第一次是意外被录下来，之后每次犯案过程他都刻意录像。事后反复欣赏那些视频，感觉那是自己的“伟大作品”。
而且，就像梁家骏忍不住流出新闻原图一样，锦衣夜行总是很难，他也忍不住，要跟人分享自己的“艺术”。
在他那个网站“黑暗圣经”的后台，层层加密之后，他上传了所有的犯罪视频。
同时，在“通天塔”的最高层，也就是ss群里，他分享过一些片段。
ss群中大概有十名成员，都是层层筛选的同道中人。所以他没有过于防备。
但看来，重赏之下，兄弟也靠不住。ta可能就是这样辗转得到了切片。
一时间，整个法庭安静无声，连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都听得见。
方律师第一个反应过来，举手质证：“首先，该证据未提前提交给法庭，不符合流程！其次，退一万步讲，就算视频是真的，可你自己看看，行凶者穿着雨衣，戴着面具，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秦流云？依我看，这名凶手的身形，根本就很像上诉人本人！”
“首先回答您第一个问题，” 苍璐道，“此证物是尹律师在昨天下午刚刚获得的，她的助理亦可证明，时间上来不及提交。尹律师提到过临场补充证人证物的特殊情况，执法的目的是还受害者公平，不能削足适履，为了‘流程’罔顾人命！”
“78年529号判决，87年166号判决，93年320号判决，皆是临场补充证人证物的判例……” 蔡律师非常适时而灵巧地插了一句，为苍璐所说提供法律依据。
苍璐感激地看她一眼，这个新手牙套妹有着典型书呆子的外貌，但看来，掉书袋有时候也是很必要的。她举出的例证堵住了方律师的嘴。
“至于第二个问题，怎么判断行凶者不是上诉人” 苍璐突然停顿，“在此之前，我还想为本案补充一个证人。”
“是什么人？” 法官发问。
“就是我自己！” 苍璐提高声音，她把刑警证掏了出来，向全场展示，“我申请成为本案的第二名专业性证人！”
就像先前的许医生一样，刑警、会计师、it工程师这样的技术性人员，可以给出第三方意见，称为“专业性证人”。
公众席响起低低的惊讶声，大家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年轻娇俏的姑娘，居然从事这么硬核的工作。
法官跟两侧的书记员商量一下，落槌同意。
苍璐鞠躬感谢，拿起一根教鞭样的长棍，指向视频画面：“那么，回到对方刚才的疑问，答案就是，看耳朵！”
由于在雨中作业，行凶者抬手擦了一把水，那一瞬间，左侧的耳朵露了出来。苍璐抓住这一秒，把画面定格，放到最大。
“耳朵跟虹膜、指纹一样，形态特征具有唯一性。刑侦上可以通过耳朵的形状、褶皱、凹凸等来鉴别一个人，称为‘耳廓识别’。而且，耳朵的形状不受表情、胡须等影响，受体重、年龄的变化影响极小，非常适合用来识别跨越数年的逃犯。” 谈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苍璐滔滔不绝。
“当然，我们不要讲的那么深，即使普通人也能分辨，两人的耳朵是否相似，” 她把秦流云拉过来，摆成跟定格画面中一样的角度，“你们看，差多远？”
众人惊呼起来。
耳朵，平时在五官中最不被关注，你看一个帅哥美女常常也不记得ta耳朵什么样，然而，此时仔细看一下，才发现有这么大区别。
秦流云的耳朵整体偏大，有一点相学说的“轮飞”之相，象征早年艰辛父母缘薄，耳垂中等，上面还有小米粒大的一点色素痣。
而画面中的耳朵，紧贴头部，耳孔小得异乎常人，几乎没有耳垂，更没有那一点痣。
总而言之，再外行的观众也看得出，这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