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说着英语的男子,被阻拦的醉汉愈发暴怒地咆哮起来……

    没想到醉汉竟用未被抓住的那只手臂挥拳向男子袭来。

    从我这边能清楚看到醉汉的动作,但在男子的视线中这应是死角。

    我刚要出声提醒男子——

    他却先一步精准抓住本该处于死角的拳头,反手将醉汉按倒在地。

    “呜咕!”

    大概是冲击太大,

    醉汉从嘴里吐出闷哼。

    男子将被制服的醉汉按在地板上,凑近他耳边低语着什么:

    “他说让你冷静清醒后好好后悔在公共场所闹事的行径……

    你也老大不小了吧?退休后的时光想在牢里度过吗?”

    “咿……”

    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见他这个举动,我和方才的保安一样提心吊胆。

    不过这份担心似乎多余——

    醉汉终于酒醒般……喃喃吐出一句“实在对不起……”

    之后进展神速:

    赶来的图书管理员和被打的保安……还有另一位增援的保安都到场了。

    男子将醉汉移交保安。图书管理员问我:“警察马上就到,方便配合做笔录吗?”我蹙起眉头。

    实在不想再和那个醉鬼扯上关系,连待在同一个场所都令人作呕。

    坦白说我已经精疲力尽了……

    我的表情大概说明了一切……

    管理员体贴道:“不会勉强你的。”

    我向管理员致歉后拒绝了笔录。想着有图书馆监控和目击者证词应该足够了……

    正欲尽快离开时,始终守护在旁的男子对管理员说道:

    “不好意思……她看起来很累,我送她回去吧。”

    诶?

    “您是?”

    “她朋友……让受害者一直和加害者待在同一个场所也不太合适,可以让我们先走吗?”

    朋友……?

    “好、好的。

    这次多谢您协助。您的日语真流利呢?”

    “只会一点……那我们先告辞了。”

    说罢男子牵起我的手迈步离去。我任由这陌生温度包裹掌心,在混乱中跟着他离开了图书馆。

    ……

    从图书馆走出一段距离后……

    直到看不见图书馆的轮廓,我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走在前方仍牵着我的男人让我感到莫名烦躁。我望着他的背影,试图回忆在图书馆出口初见时的印象:茶色长发扎成一束,下巴留着胡须,青灰色瞳孔泛着金属光泽。

    到底在哪里……

    总觉得是最近才见过的人……

    对方是外国人?虽然日语说得很好……

    等等,我认识什么外国朋友吗?

    说到外国人,几个月前倒是和父亲去过英国……

    啊?

    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

    被变态追赶时被这人救下……此刻仍被他牵着的手……

    “啊……”

    记忆复苏了:

    “英国遇到的恩人先生。”

    这句心声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走在前方的男人忽然停住脚步,侧头瞥来视线:

    “你是有被卷入麻烦事的体质吗?”

    哇,居然是英语!

    我用磕磕巴巴的英语回答:“这种事……”

    说不出“没有”这个词。

    想起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表情不由得扭曲:

    “……正打算去神社驱邪呢。”

    “……严重到这种程度?”

    不知为何对方表情也抽搐起来。他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用怜悯的眼神打量我:

    “果然还是这么做比较好。毕竟你总是被各种麻烦缠身……”

    明明才见过两次就被贴上这种标签!

    可恶……如果是了解我过往糗事的安室先生就算了……居然被只见过两次的外国人这么看待……

    “只是最近才这样!去年还很正常的……”

    “(真的吗……)这样啊……”

    我的辩解似乎毫无说服力,恩人先生苦笑着投来同情的目光:

    “不过能有自觉倒是让我稍微安心。”

    “哎?!”

    被他的话惊得直眨眼——

    到底在担心什么?是卷入麻烦这件事本身吗?

    ……如果是这个我也无能为力啊!

    毕竟麻烦总是不请自来。

    我可没有主动往危险里钻……大概……

    但似乎我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恩人先生继续说道:

    “之前在伦敦看到你被跟踪时,还以为你因为身处异国不敢求助……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啊……”

    “那个醉汉追来时,明明现场只有我能立刻帮你,你却不肯向成年男性求助。或许因为我是外国陌生人,但遇到困难就该求救啊。当然我会帮忙,不过对第三者来说,被明确求助更容易介入。”

    “…………”

    “求助不是可耻的事。”

    “我知道的……”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总觉得会给人添麻烦。

    这样想着……终究还是会犹豫。

    正出神时,头顶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大概是他的手。

    恩人先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小孩子就该依靠大人啊……

    在独自逞强之前,先向周围大人求助吧。”

    “‘向任何人求助都可以……

    在独自逞强之前,请先向周围大人求救。’”

    恩人的话语与安室先生的话重合了。

    倒不是说我不相信安室先生的话……

    只是当跨越国境听到有人与安室先生怀有相同心意时,我才真切感受到“原来真的可以求助他人”。

    “……不会给人添麻烦吗?”

    “大人们确实各有各的想法……但我知道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

    “我也……知道的……”

    那些会对我说“尽管依赖我吧”的大人,我确实都记得——

    他们并非只因与我交好才这样说……即使素昧平生,只要我开口求助,这些温柔的人也定会伸出援手……

    我不禁莞尔:

    “下次一定实践给你看!”

    “不过最好别有下次了。”

    说得也是!

    我噗哧笑出声来。

    恩人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我向恩人询问道:

    “现在问可能有些迟了……没想到能在樱花国再次遇见在英国救过我的您,是来观光吗?”

    “差不多吧……”

    “一个人?”

    “有几个熟人在这边(樱花国)。”

    原来如此,因为有樱花国朋友所以日语才这么流利!

    我恍然大悟:

    “这样啊……那个,方便的话能请教您的名字吗?

    我叫松岛美纪,美纪是名字,松岛是姓氏。”

    要问别人名字当然要先自我介绍。

    “诶?”

    “毕竟被救了两次却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总觉得过意不去……”

    第一次相遇时以为不会再见面就没问,但既然这次重逢又承蒙相助……

    想着或许还会有第三次见面……当我这么问时,恩人却苦笑道:“……不必在意。”

    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慌忙道歉:

    “抱歉,是我唐突了!”

    “啊……不,不是不想说……

    这样吧……叫我莱特……叫我莱特就好。”

    他略显尴尬地回应着我的期待,终究还是告知了姓名。

    “莱特先生……?”

    “怎么了?美纪……?”

    当我重复这个名字时,

    莱特先生笑着反问。

    没想到第一次就被直呼其名……

    真不愧是英国人!

    我心跳加速地微微欠身:

    “莱特先生……上次和这次……真的非常感谢您出手相助!”

    “哪里,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可是……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帮助……请务必让我答谢。”

    “嗯?”

    莱特先生困惑地偏了偏头。

    是日语太难理解了吗?我又重复道:

    “想报答您的恩情——

    请让我为您做点什么吧。”

    “……啊,真的不用。”

    “虽然负担不起贵重礼物,但可以为您带路……

    我常去各大图书馆,对东京都内的路线很熟悉。”

    听到这里,莱特先生突然有了反应:

    “带路啊……”

    “是的!”

    “其实明天要和住在外地的樱花国朋友逛东京……但东京街道错综复杂对吧?

    正打算在碰面前先查好捷径……”

    “这样啊……”

    真是体贴朋友的人……

    “关于答谢的事,能告诉我本地人才知道的近路吗?”

    “乐意之至!”

    没想到答谢竟是带路——

    不过既然是自己提出的,

    自然要尽心尽力。

    我欣然点头,与莱特先生即刻动身探访东京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