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做什么?”宋浅问。
“像你一样,平乱剿匪,上阵杀敌。”略带豪气的话被阿怜说得平静却又坚定。
宋浅轻笑,倚着门槛歪头问道:“你叫什么?”
“阿怜。”
“姓什么?”
“……”阿怜沉默了一瞬,淡然地道,“没有姓,我母亲就没有姓,她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她唤我怜儿,希望我遇上的人都能怜惜我。”
宋浅点头,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又看向宋遥:“我记得你,宋遥,芜县县令之女?”
芜县正是被灭的小县。
宋遥的身体有一瞬的绷紧,咬了咬唇低声道:“是。”
“但我不喜欢远字,应该是逍遥的遥才对。”
宋浅说罢,又继续往后看,跟在宋遥身后的是个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村中的粗布衣服,看着精神头却不错。
那小姑娘见她望过来,却也不自觉地往后一缩,低声道:“我叫宋小谷,五谷丰登的谷。”
见宋遥将她护在身后,宋浅了然,二人大概是婢女和小姐的关系。
她又去看那日被阿怜带着往外跑的女子,虽是饱受折磨,依稀可见其肤貌不逊于宋遥,应该是个没吃过苦的。
“我叫钱无忧。”那姑娘大声道。
钱?
宋浅一挑眉,钱无忧立刻豁出去了似的带着恨意道:“对,他是我远房亲戚!还是我爹帮他进了军营!”
宋浅再点头,又往后看,一个略壮的女子揽着自己身边一个瘦小些的人道:“我叫丁欢,她叫丁笑。”
宋浅眨了眨眼,阿怜略侧身,丁欢和丁笑看着宋浅,更瘦小些的丁笑张了张嘴,露出空洞无舌的嘴巴,朝着宋浅跪下来发出混沌的音节。
宋浅侧身让过,眼见其他人也要跟着跪,连忙看向脸色复杂的许劭问道:“把她们几个带到练武场去。”
“啊?”许劭回神,压下心中疑问应下来,“是。”
几个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或是意识到了这是她们的机会,跟着许劭去了练武场。
被腾出来的场地很快也聚了许多人,多是好奇宋浅要怎么对待这几个女子的,饶是季渊也坐在台边等着,一边处理事务一边不时往这边看。
日头偏斜,宋浅身着浅青色长衫出现在练武场。
她未带护腕也没围腰,长衫耷拉着落到小腿,和半干就被束起头发一同随着她的步子晃动,飘起柔顺的弧度。
跟着她一起来的,除了拿着她的刀的李漠,还有一队山中带出来的匪徒,一列八个,被绳子绑着由人带到了武场边缘。
宋浅招手,让局促地站在中间任人好奇打量的阿怜等人来到侧边台下,道了句:“好好看着。”
看什么?几人茫然。
宋浅抽出自己的黑刀,刀背敲着肩膀走到了空地一侧,冲着入口处喊了句:“放两个过来。”
两个衣衫凌乱的高壮男人被推过来,四下乱看思索着这到底什么情况。
一声铮响,宋浅将黑刀扔到了她与那二人中间的地方,刀尖向下斜插到了沙石地上晃了晃。
二人一怔,只听宋浅朗声道:“杀了我,就放你们走。”
再看她身着男子长衫,一副风流书生样,二人怒火心头起,没等谁给个号子就朝宋浅冲了过来。
一人直愣愣地冲向宋浅,另一人则去拿地上的刀略慢了一步。
宋浅勾唇,握着先冲来的那人的手臂旋身绕后,将其臂膀亦扭了一圈,随后在男人的痛呼声中一脚踹上后方握刀男人的手腕。
黑刀落下,被一双布着厚茧的修长手掌握住,刀锋随青衫辗转,鲜血落在日光敞亮的地面闪着猩红光色。
黑刃没入人体又被利落抽出,长刃在青袖下的手上转了一圈,带着破空嗡鸣猛然静止,粘在刀上的血珠连串落下,滴出一个巴掌大的血花。
她的身后倒着两个已无生息的壮硕身影,二人脸上还维持着攻击的凶戾表情,然而一人喉管破开汩汩鲜血未停,一人手臂后翻,心口处的血痕越来越大。
虽说已经对卫将军的实力有所了解,但见了如此干净利落的一战,众人还是忍不住露出震惊的表情。
宋浅也不回头,做足了威风凛凛的样子,走到那几个姑娘面前一扬头:“这叫杀人,学会了?”
“什么……”几人愕然无措。
旁边听到这话的人也一脸纠结,那得是什么人这么看上一遍就能学会啊。
宋浅却浑然不在乎,一指旁边的武器架道:“我会给你们武器,一人一个,杀人者留下,被杀者死,自己选。”
几人还在茫然犹豫,钱无忧却立刻站了出来:“我来!”
她眼中滔天的恨意毫不遮掩,似乎已不在乎自己是否会留下,能手刃一个自己的仇敌,就已经足够令她快慰。
钱无忧忍不住想,她的力量可能不如这个卫将军,但她会一刀刀将那匪徒的头剁下来,还会请求带走那个人的头颅,装上酒然后祭入滔滔江水,以慰她全族在天之灵。
光是想着,她就忍不住地浑身激起一层疙瘩来。
钱无忧没去看其他人,走到武器架上给自己选了柄大刀。
宋浅坐到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摆手,那边已推出了一个匪徒来了。
明白情况的不只有这些女子,还有被绑着送来的那些匪徒。
要么杀个女子继续活下去,要么被一个前几天还可能在他们身下痛哭流涕的女子杀死。
他们自然卯足了劲头,盯着这边几个女子的目光似是看在桌上的红肉。
钱无忧双手执刀,死死瞪着面前眼熟又不知名字的男人。
那男人朝她冲过来,速度比她预想得还要快,几乎一瞬间就在她的眼中放大,占据了目中所见。
她慌张地挥刀,来到面前的男人往后退了一步躲过,谨慎地观察着她的动作。
不过是一个身体虚弱的女人,就算手上有刀,他也并不放在眼里。
钱无忧见面前的男人后退,握紧了手中刀朝前方砍去。
男人稍不注意身上就被划了两个口子,然而他强忍着痛,忽然抬手将那刀接到了两手中,染血的手用力一拽,就将钱无忧踉跄地拽到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