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沥。春花初绽,惊蛰节气到了。
《惊蛰》
春雷乍响启惊蛰,
万物始春颜色惹。
雨水盈丰知寒暖,
桃李发华仓庚悦。
惊蛰这一天,正好是周日,前一天,云平就跟云洁和云升商量,要回一趟老家,占堂二伯打了两次电话,要云平云升回家看看。
过年时,云平带着云升回了老家一趟,见星婚礼时,云平又出了那么大的风头,现在,云平俨然成了老家的座上宾。
正焕老爷和占堂二伯时不时地打个电话,关心四个孩子的生活学习情况,顺便邀请云平回老家坐坐。
连占勇是独生子,家里老人早早就去世了,老屋没人住,早就破败不堪,回趟老家,只能在占堂家里吃住,每次都麻烦二伯,云平有些不好意思,带了两次礼品,被骂了两次,又原封不动提溜回来,便再也不敢拿了。
也许是爸爸去世后,感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云平的家族意识开始觉醒,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四个人一起太呼隆,自己一人又太单薄,大多数时候,云平都是带着云升一起。
云洁和连莲表示没有意见。
这次中午是在正焕老爷家吃的午饭,正焕和占堂照样是要喝一壶的。
占堂逗弄云升:“你不用盯着我的酒杯,你还小呢,等成人了,我也试试你的酒量,你见星爷爷可是能喝一斤的量。”
云升心想,你儿媳妇早就骗我喝过酒了!
说起见星爷爷,云平多问了几句。
见星婚礼后带着新娘子回了省城,两人都在省城的报社上班,是耍笔杆子的文化人。
念真娘家在省城有房子,小两口暂时住丈母娘家,为着这事,正焕一直嘀咕,这不是给人家养了个上门女婿?
报社有宿舍,两口子申请了个两居室,倒也宽敞又近便,却不常住,两人在丈母娘家住得不亦乐乎。
见星这人,长得好看又有礼貌,说话也好听,老丈人稀罕着呢,正焕老两口却急得跟什么似的,生怕宝贝儿子做了人家上门女婿。
这件事成了正焕的心事,一喝酒必提,占堂安慰他:“俩孩子远在省城,咱又伸不上手,有亲家在身边看着,咱也放心不是,小年轻忙起工作来啥也顾不上,生活俗事不得有人帮着嘛。”
正焕苦着脸摇摇头,他一心想抱孙子呢,怕儿子生了孙子,跟着人家姓黄咋办?
占堂急急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正说着话呢,门外有个半大小子来喊人:“占堂叔,快回家吧,有人来告状,等着你回去断案呢!”
占堂摆摆手:“知道了!”手下却不急,照旧端起酒杯,跟正焕碰杯。
云平看一眼,见占堂二伯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也就继续低头吃饭。
又过了一会,云平云升都吃饱了,占堂仍在不紧不慢喝酒,门外进来一个中年人:“占堂,快去看看吧,有人来告云星的状呢,占龙在急得跳脚。”
“哦?”占堂终于抬起头来,跟正焕对视一眼,“一起去看看?”
来到村支书占堂家,门外站着几个人窃窃私语,客厅也坐了几个人,占堂把正焕让到正座,自己也在旁边坐下,两人一左一右,两边坐着庄里几位老人,云星他爹占龙叔在呼哧呼哧喘粗气,显然是气坏了。
门口一个马扎子,有个三十多岁的白面青年弓着背坐在马扎上,背向门口,面向正焕和占堂,这架势,像是三堂会审。
云平云升悄悄在人群后面,寻了个马扎子坐下,要看看这村支书如何断案。
“怎么了这是?”占堂开口。
堂下青年别扭着身子,眼睛并不看占堂,只一味嘟囔:“反正我就找连云星,你们把他交出来,我倒要问问他,为啥骗我。”
“连云星怎么骗你了?”
“反正他就是说话骗人,我钱都付了,事没给我办。”
“你要他给你办什么事?”
“他骗了我!”
“他怎么骗你的?”
“你们把他交出来,我问问他,这事还办不?”
“到底啥事?!”
无奈,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旁边一位年纪大的人,看来已经从闲言片语中掌握了些许经过,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大家。
连家庄沿海,庄稼是一片盐碱地,除了出海、晒盐,并没有多少农作物,可是棉花长得好啊。
每年棉花成熟期,采摘就那么几天,自己干不过来,于是便有附近村镇的来作帮手,帮忙“拾棉花”,挣几天工钱,或者干脆以棉花抵工钱,双方都欢喜,逐渐也就成了一个惯例。
这个青年,姓刘,叫刘水生,是个三十多岁的光棍,去年秋天,跟着庄里人来连家庄“拾棉花”,认识了连云星。
两人一见如故,闲时喝了几顿酒。
云星吹嘘起自己交友甚广,刘水生镇上的几个风云人物,云星也能说出他们些许宏伟故事,两三局下来,水生便对云星尊崇得很,认为连云星也是个人物。
云星见水生大哥三十多了没个媳妇,便热心给他保媒拉纤,要介绍本家妹妹给他认识。水生当然感激不尽。
云星说,洼里的女娃找婆家,不但婆家要有彩礼,娘家还得陪嫁被子褥子,越多越好,最好是十铺十盖。
这做被褥的棉花,得婆家提前送到娘家来,娘家才开始做被褥,做好了被褥,才能定亲。
方圆百里最好的棉花就在连家庄,不如水生现在趁着新棉花刚拾下来,赶紧订上两百斤,这样就不用再倒腾着来送棉花了,婚事进行起来也快捷。
水生一听,也有道理,马上交了两百斤棉花的钱?
两百斤啊!不仅“拾棉花”的钱搭进去了,之前的积蓄也拿出来了。
当然,买的是云星的棉花,钱是给云星的。
水生还有点担心:“这事真的能成吗?新媳妇是谁家的?”
云星拍着胸脯打包票:“当然能成,那做被褥的棉花都在这里了,这事准能成!包成!就为了这些棉花,我也包你能成!”
水生看着满眼的棉花,嘿嘿地笑,仿佛看到了新媳妇就在白花花的棉花那边朝他招手。
于是,水生的这“两百斤棉花”便放在云星这里,云星让他回去等消息,三个月内包成。
水生回家等了几天,越想越不是个事,可钱已经给云星了,棉花也在那里摆着,心里总是有一份期待,等着云星给信。
眼看着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已经到期,仍然没有等到云星的一丝消息,水生有点慌了,新媳妇可别让别人订走了。
水生这才寻到连家庄来,没寻到云星,倒寻到了云星他爹连占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