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升这一觉睡得可太累了!
在梦里跟妖怪大战了三百回合。明明已经爬到了铁丝网上,明明看到大哥已经带着大部队来解救他了,希望的曙光正在前方,身后一紧,妖怪的大手一把将他提溜起来,一时天旋地转。感觉有甘泉在嘴边,云升咕嘟咕嘟猛喝一顿,顿时觉得头脑清明,力大无穷,一口水喷在妖怪头上,妖怪立即大叫一声,烟消云散。
云洁看着把自己喷得一脸水,又睡得迷迷糊糊的云升,气得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第二天早上,坐在饭桌前的三个人均是一脸憔悴,云平绷着脸,一脸严肃,云洁眼睛都睁不开了。
云升讪讪地,自己作了这么大的业,也没有挨打,不知道今天还打不打,是大哥打,还是大哥大姐一起打?
云平不是不想打,他是真的不想打。
昨天在寻找云升的路上,一处又一处,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刚开始他是生气的,越到后面越害怕,听到云洁开始啜泣,他的心啊!真是害怕了,万一,万一他不敢再想。父亲母亲去了,连莲送到了舅舅家,云升要是再出点事,这个家,这个六口之家,难道只剩下我和云洁吗?
云平快要被这样的念头弄疯了!幸亏,幸亏,终于找到这个家伙。看着云升低垂着脑袋,露出白嫩的后脖颈,像一只小兽一样脆弱,云平心里再也没有其他想法,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只要我们四个平平安安。
好在今天是周六,不用上学,兄妹三个吃罢早饭,看云洁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三个人又去补觉了。
云升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总觉还有一场暴风雨在等着自己,这场暴风雨里,裹挟着撒谎、逃学、乱跑、闯祸等等,秋后一起算账。
其实云升这纯属于多虑了,云平云洁根本没想找他算账,比起差点失去弟弟的恐惧,逃学这个事情简直不值一提。
终是没有人再提云升逃学这件事情,好像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云平云洁知道云升曾经逃学,云升也知道大哥大姐知道他逃学,但大家都没提这茬。
不过云升自此之后再也没有逃学过,学习那是极其认真主动,成绩一直出类拔萃,当然这是后话了。
三个人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多。
云洁第一个醒来,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呆,一点都不想动,感觉四肢百骸懒得很,也没有饿的感觉。听着西屋哥俩轻微的鼾声,心里慢慢涌上了一股苍凉悲切的情绪。
太阳已经开始落寞,阳光不再炙热,丝丝的凉气从四周一点点向上蔓延。
云洁想起,一个多月前,正是这样一个午后,也是午睡醒来,太阳偏西,阳光变成橘黄,热气开始减少,妈妈身上的热气也一点点消逝。兄妹四人围着妈妈,陪着妈妈,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路程。
云洁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到西屋转了一圈,哥俩还在呼呼大睡。又到客厅转了一圈,又到厨房转了一圈。心里的不得劲还是甩不出去,胸口处塞得满满的,却又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心神不稳,不得安宁。
老觉得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云洁转了一圈又一圈,心里的烦躁仿佛要破胸而出。
最后,来到云升的床头,云升正安稳地睡着,云洁轻轻抚着弟弟的眉毛,不禁喟叹:“要是连莲也在就好了。”
此念一出,脑海中的薄雾瞬间驱散。
很神奇地,云洁感觉胸前的郁闷之气瞬间消散,跟刚才的状态截然不同,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脑中一片清明,心中一片平静。
云洁暗下决心:“该把连莲接回来了!”
云洁拍拍云平的脸颊,“起来,起来!”
云平睁开眼,看到云洁一脸兴奋地趴在他的床前,“我们把连莲接回来吧!”
云升一骨碌爬起来,“我也去,我也去!”
云平没有一丝犹豫:“好!”
像是拔掉了一个塞子,三人瞬间神清目爽,瘀滞郁闷之气一扫而空。
这段时间里,兄妹三人谁也没有提过接回连莲这件事情,大家很默契,小心翼翼守护着舅舅“一个月”的约定,丝毫不敢提连莲,仿佛一提就破功。
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周,27天,也快到一个月了,不管破不破功,三人一致同意接回连莲,并且是马上就去舅舅家接回,一刻都不能耽误。立刻、马上行动!
此时此刻,三个人想念妹妹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还没有吃午饭,云洁正犹豫要不要先做点饭吃,大姨来了。
大姨前几天来过一次,拖着还没好利索的腰,来给连家孩子们送吃的。家里收拾得齐齐整整,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吃饭有学校食堂,馒头都不用自己蒸,大姨别无他法,便来送烙油饼、炸藕盒、炸鱼、肉素饺子,大姨厨艺了得,大家都喜欢吃。
云洁觉得大姨没有必要亲自做这么多好吃的,这些她都会做,却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
大姨却不管,坚持做各种好吃的送来。大姨的自行车刚进大门,云升便扑到大姨身上,高兴地大叫:“大姨,大姨!您来了!”
徐华有点受宠若惊。上一次来可不是这个待遇。孩子们这是有什么好事啊,高兴成这样。
云平云洁赶紧从屋里迎出来,接过大姨车上的东西,把大姨请进堂屋坐下。
云洁端来一杯水,云升趴在大姨身上腻歪,云平也是笑容满面。
大姨看着喜气洋洋的孩子们,心里很是安慰。
很好,很好,就得这样!
年轻人就是得蹦蹦跳跳、热热闹闹。上次来时,三个孩子各坐在一处,该吃饭吃饭,该说话说话,但就是缺点热热乎乎的劲头。
连家孩子什么都好,长得好、懂礼貌、学习好,就是没有孩子该有的活泼劲头,唉,连续失去两个至亲,沉静一段时间也是正常,但徐华还是很高兴孩子们能尽快走出来。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大姨,我们准备把连莲接回来了!”
“啊?跟大舅说好了吗?”徐华有点措手不及。
其实她今天来不只是来送吃食,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是跟哥哥姐姐商量,把老四接到她家去,毕竟在大舅家待了一个月了,这腰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始终还是觉得,舅妈亲不如姨妈亲,徐云的孩子,还是她徐华来养更合适。
可看着连家兄妹这股高兴的劲头,徐华有点说不出口。
“还没跟大舅说呢,刚决定的。”
“刚决定的?为啥突然要把老四接回来?大舅如果不同意咋办?”徐华还是想争取一下。
云洁觑了云升一眼,决定拿他做理由,“自从连莲去了舅舅家住,云升哭了快一个月了。”
云升并没有觉得哭鼻子不好意思,而是梗起脖子,一副傲娇的摸样,好像全靠他哭鼻子才把妹妹哭回来的。
“大姨,”云平认真跟大姨说,“老四在舅舅家,且不知过得怎样,反正我们三个是吃不好睡不好,整天挂挂着她,不如把她接回来,我们四个一起上学、一起生活,我们能照顾好妹妹。”
云洁也接话:“连莲虽然小,却很好带,之前也一直是跟着我吃睡,没有问题的,平时一起上学,有事邻居魏奶奶也可以搭把手,放心吧大姨,我们四个在一起会好好的。妈妈也不会希望我们分开的。”
徐华本来心里已经摇摆,听到云洁最后一句话,瞬间也有了决断。
是啊,徐云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四个孩子分开养育吧,老四那么小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可不是只管好吃穿就行,还在待在自己家人身边更好一些。
想想上次来时孩子们的精神状态,再看看现在的劲头,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为什么一定要把孩子们分开呢?大人们想着为孩子们好,那只是大人的想法。孩子们可不一定需要大人这么做,有什么比跟最亲的兄弟姐妹在一起更好的呢?
心里做了选择,徐华也不再纠结,“本想跟你们商量把连莲放我家,看你们已经做了决定,好,大姨尊重你们的选择!”
“大姨万岁!”云升高兴得跳起来。
能征得大人的支持,云平很高兴。
“我先去打个电话,跟你们大舅商量一下。”徐华可不敢自己决定,去大哥家要人,起码得先跟大哥打个招呼。
不知大姨去哪里打的电话,也不知大姨跟大舅说了什么,过了大半个小时,大姨才回来,“好了,你们去接连莲吧, 我在家给你们收拾一下,做好饭等你们回来吃!”
“啊,太好了,太好了!”云升抱住大姨。
正好徐华骑来一辆自行车,三个人两辆自行车,云平他们迫不及待出发了。
徐华在身后轻轻叹气,心里有点怨怼大哥大嫂,搞什么啊!没空养放我家啊,放在舅妈娘家养着是几个意思,转了几个圈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