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年的脸色因为姜月盈的态度又阴沉了几分,好在来之前他已向母亲报备过,说前几日在万佛寺与姜月盈起了争执,她一时气急说要断了关系。
此刻见孙濡意虽面色阴沉,却并未当场发作,贺知年暗自松了口气。
姜月盈瞥见孙濡意听闻此言,不过是面色微沉,尚未发作,便朝几步开外的穗穗递去个眼色。
只是穗穗完全不懂姜月盈这个眼色是什么含义,难道是让她趁机开溜?亦或是去搬救兵?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姜月盈便猛地捂住胸口,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纤细的身子微微发颤。
“姑娘!”
穗穗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姜月盈。
姜月盈一手紧攥着穗穗的衣袖,一手死死捂住嘴唇,趁着别人不注意,用仅有两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有孕了,帮我掩护。”
随后,她像是克制不住了一般,又忍不住地再次干呕出声,因着呕吐没有几下,姜月盈的脸色就白了起来。
穗穗慌忙侧身挡住姜月盈半露的面容,记起方才耳畔的叮嘱,膝头微屈向宋母福了一礼。
“夫人慈悲,我家姑娘今晨用膳后腹痛难忍,怕是误食了不洁之物,恳请容她回房将养。”
贺知年却骤然眉头紧蹙,大步上前:“吃坏了东西?府医呢?”
他倒是没多想,以为此刻的姜月盈是真的不适。
姜月盈垂眸避过贺知年伸来的手,纤纤玉指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襟,踉跄着退到廊柱旁。
她背对着众人,肩膀剧烈起伏,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干呕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厅内瞬间寂静。
孙濡意立刻反应过来,她瞪大了眼睛,目光立刻落在姜月盈平坦的小腹上。
宋母此刻也与孙濡意想到了一块去,她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嘴唇微微颤抖着。
作为过来人,她太清楚这症状意味着什么了,而且,她方才也看见姜月盈给穗穗使的眼色,加上穗穗说的话,那不是摆明就让穗穗帮她打掩护的吗?
穗穗跟在姜月盈身边,立刻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眼角余光却悄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生怕自家姑娘有孕之事被众人察觉,整个人也紧张了起来。
“姑娘,你好些了吗?”
贺知年剑眉紧蹙,转身就要唤人:“来人,速请府医!”
“不可!”
两道尖锐的女声同时响起。
宋母与孙如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惶。
孙濡意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儿子的手臂,将他拽到雕花屏风后,她压低声音询问道:“年儿,你老实告诉娘,你与姜姑娘可曾有过肌肤之亲?”
贺知年俊脸微沉,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母亲何出此言?”
“她这般模样”孙濡意急得直跺脚,声音压得更低:“分明是害喜之症啊!难怪你这么着急,非让娘上门,要是给你爹知道,非得打死你!”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贺知年挺拔的身形猛地一晃。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仍在干呕的姜月盈,脑海中回荡着她曾说的,宋眴没有碰过她,他当时那么的信任她,她不仅欺骗了他,如今竟还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如潮水般涌来,贺知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孙如意急得直拍他手臂:“你们私定终身本就于礼不合,若再传出未婚先孕的消息这事只当不知道,早些成婚吧。”
她话音未落,目光已不自觉滑向姜月盈的小腹。尽管眉梢还凝着嫌恶,可一想到即将抱上孙儿,眼底还是漫出藏不住的期待。
屏风另一侧,宋母的眼神更是钉在了姜月盈身上,贺知年与姜月盈的“私情”是自己与贺知年联手设计的,昨夜绿茵才回禀二人并无实质牵扯。
那么这孩子,就只可能是眴儿的。想起年后儿子那次脸上的巴掌印,和后来在姜月盈脖颈上看见的暧昧红痕,她能断定,这个孩子就是宋眴的。
宋眴已二十有二,同龄人哪个不是儿女绕膝?
若这丫头真怀了宋家的骨肉
这个念头让宋母呼吸都急促起来。
就在此时,贺知年阴沉着脸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姜月盈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姜月盈,你”贺知年嗓音低沉冷冽,目光如刀般扫向她的腹部,眼底翻涌着愤怒、怀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
姜月盈被他攥得生疼,眉头皱得更紧,刚想挣扎,孙如意却已经急急扑了过来,一把按住贺知年的手。
“年儿,你轻点!轻点!”
孙濡意声音急切,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掰贺知年的手,生怕他一个失控伤到姜月盈,或者说,伤到她腹中可能存在的“孩子”。
“你急什么?一点都沉不住气!”孙濡意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又气又无奈,以为儿子是难以置信才这般反应。
刚刚姜月盈那般对他,他都不恼,现在却因为一个“可能”就失控成这样,真是被这丫头拿捏得死死的!
姜月盈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冷笑。
她本是想借这招让宋母保她,没想到孙如意竟比宋母还着急?
看来,这误会比她预想的还要深。
贺知年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沉重,显然在极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他死死盯着姜月盈,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是真的?”
“要你管?”姜月盈用力甩手,想挣脱他的钳制,可贺知年却攥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
宋母见状,快步上前一把揽住姜月盈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几分慌乱:“知年,你这是做什么!快松手!”
宋母此刻还有另外一个担忧,贺知年自然清楚这孩子不可能是他的,若他当场发作,非要逼问孩子的生父是谁宋眴和姜月盈的私情便要兜不住了。
姜月盈敏锐地察觉到宋母的动摇,立刻抓住机会。
她纤弱的身子晃了晃,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无力地搭在宋母腕上:“母亲,月盈实在难受,可否先回栖云院歇息?”
宋母看着姜月盈苍白的脸色,心中盘算,若真是有了身孕,如今胎像未稳,若再受刺激,伤了孩子可如何是好?
她犹豫地看了一眼贺知年,心中不安,知晓心上人怀了别人的骨肉,任谁都会勃然大怒。
宋母只盼贺知年能压下这口心火,纵是从此厌透姜月盈,也莫要在今日撕破脸,到底要护住宋贺两家的体面。
“签了庚帖。”贺知年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签完自会让你回去。否则”
贺知年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姜月盈完全笼罩:“就算你吐晕在这里,也休想离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