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老宅。
“爷爷,一个打扰我妈安息的陌生人尸骨,待检测出来,直接丢进粪坑里就是,至于连夜把道悟方丈请下山吗?”
傅宴城看到披着袈裟,胡子发白,慈眉善目的老人走进来,紧蹙着好看的眉头。
净尘是道悟方丈的徒弟,被他赶下山前,偷了道悟画的红枫林墓园的墓地稿和暗佛经。
都是因为道悟没教好徒弟,才导致他妈妈尸骨被陌生尸骨亵渎十年之久的。
傅老爷子眸色一沉,严肃道:“尸骨二次安葬比首次安葬的方法更加讲究,葬错了墓地不仅会影响活人的运势,也会影响逝者的亡灵安息,先听道悟怎么说,再定下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纳为管教失职向傅先生道歉,此后十年,老纳将为傅夫人亡灵祈福,祈祷她永生永世平安顺遂。”
傅宴城冷哼,“这一世都保佑不了,就别永生永世了,神棍。”
“宴城,不许这么和方丈说话,快给方丈道歉。”傅老爷子厉声喝斥。
傅宴城转头,连看都不看道悟一眼。
“傅宴城,你是想气死我吗?”傅老爷子说着难受地咳嗽了起来。
虽然知道爷爷是装的,但傅宴城还是对从小相依为命的爷爷心软。
“对不起!”
“阿弥陀佛,施主没错,一切都是老纳的错,是老纳乱发善心,当初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修佛之人,却因为他跪在佛前十天十夜,差点死在佛前,便动了恻隐之心,酿成今日大祸,都是老纳的错。”
道悟虽然这样说,但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有力,听不出一丁点儿的愧疚,有的只是对万物万事的道法自然。
“方丈不必如此自责,再慈悲的佛也难免遇到狡猾的鬼,你一时被蒙蔽也是人之常情,眼下还请方丈帮忙化解眼下的困境,我儿媳的墓中出现一具不知名男子骨骸,可能有十年之久,请问该如何处置?”
“在一起十年时间,尸骨早已同质同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离得再细,也不能完全分离,建议一同火化之后撒入大海,让无根之水洗去一身黑暗。”
傅宴城一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漆黑双眸中一片杀气燃烧,“老光头,我的拳头让你重新组织语言。”
面对傅宴城满身的杀气,道悟依旧面色温润平静。
但他的表情让人看着是踏实心安的,而不是像净尘那样,透着一种能渗入人灵魂的诡异。
“阿弥陀佛,即便施主将老纳打死,老纳也要说,世间万物,存在即合理,净尘虽有我管教不严之因,但其果也许早已写好。
施主母亲死后遭此一难,又岂知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事?若是因为施主强行将那与她早已融为一体的尸骨分离,造成她轮回之坎坷艰难,施主又于心何忍?”
道悟的声音像三月的清泉一样轻抚人心,傅宴城那颗躁动的心,很快就被他娓娓道来的话语安抚得平静几分。
如道悟所说,两具尸骨在阴暗潮湿的棺材里多年,尸骨早就同质同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即使他让人仔细检测,也难免有缺少的骨头块。
与其拼出一具残骨,不如顺应天意,将两人的尸骨烧了,洒入无根之水的大海之中,用咸咸的海水洗去一身黑暗。
“爷爷,你看着处理,定好吉日告诉我,公司还有事,我去处理一下。”
傅宴城说完不等傅老爷子回应,起身迈着长腿离开。
待傅宴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管家看着傅老爷子,轻声道:“老爷,少爷已经这么大了,是不是可以把陪着夫人的尸骨之人,其实是先生的事告诉他了?”
傅老爷子摇头,声音疲惫道:“不行,要是让他知道他把自己亲生父亲的头骨踩得稀碎,他会有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恨一个人比对一个人愧疚自责要好过一点。”
“可怜天下父母心,施主说得很对。”道悟赞同地点点头。
“道悟,辛苦你了,这么半夜三更还请你下山。”傅老爷子声音沉痛道。
“施主客气了,你我的交情,哪怕让老纳这条命,老纳也会毫不犹豫让你取走。”
“你别想给我偷懒,答应给我儿子媳妇的十年祈祷,一天也不许少。”
“施主放心,我答应的事一定说到做到。”
傅老爷子疲倦地揉揉眉心。
此刻没有人比他更痛心的人了。
本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痛,自己儿子媳妇的墓中,还被一个变态杀人狂进出十年。
他的心像被无数只蚂蚁啃食一样难受,还要安抚暴怒的孙子。
他真的好累。
什么时候这个家能迎来一位女主人,让这个冷冰冰的家,不再那么冰冷呢?
莫名的,战老爷子脑海中浮现温明月那张精致又霸气的脸。
不行,那个女人太诡异了。
堂堂傅家,也绝对不能要一个战家不要的下堂妻。
即便她抓出了藏在儿子媳妇墓中的变态杀人魔,对傅家有恩情。
他也绝不允许唯一的孙子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
这边,睡了一晚上睡不着了的温明月,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她像夜猫子一样正在追剧。
追剧画面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是否要把陌生人的尸骨检测出来,将两人的尸骨分开埋葬?”
虽然是一条没有备注的陌生手机号消息,但温明月一看就知道是傅宴城。
傅宴城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说明傅家有人阻止他将傅母棺材中的‘陌生人’尸骨检测出来。
国人讲究入土为安。
不管是豪门,还是普通人家,对家人棺材里多出异性尸骨,亵渎亲人尸骨的事绝对零容忍。
傅家在这种事上阻止傅宴城,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陪在傅宴城母亲身边的那具男性尸骨就是傅宴城父亲。
毕竟,当年流传傅宴城父母与战西洲母亲私奔,谁也没有拍到两人私奔离开的画面。
二十多年来,那两人像失踪一样,也透着一种不正常。
如果傅宴城的父亲死了,那战西洲的妈妈去哪儿了?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尊重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
那么自然,那么深奥的话,从一个22岁的小女人嘴里说出。
给傅宴城一种对面和他聊天的人是道悟的错觉。
“今天的事非常感谢,我傅某人欠你一份恩情,你可以向我提三个要求,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我会一一满足。”
温明月想说即便是违法乱纪的事,你傅大总裁也有的是手段摆平。
但转念一想见不得光的事还是自己做最安全,但快速打下一行字。
“那我就不和傅总客气了,等我想到再找傅总许愿。”
放下手机,傅宴城漆黑的目光看向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画面。
那是温明月出车祸的视频,车祸地点距离傅氏集团不足一百米。
温明月的车速一百多码,车子从红绿灯路口快速转弯,然后重重撞在路边的大树上。
那样快速猛力地撞车,车头都变形到不成样子。
出车祸的人没有被撞出一点外伤,只是在昏迷三天后,就性情大变地来找他报复战西洲。
车祸真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吗?
盯着车祸画面看了又看的傅宴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他仿佛知道温明月性情大变的秘密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豪门小可怜的躯壳下,内里是换了一个芯子的另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