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妤原本是坐在那里“看戏”的。
陆夫人这么一推，倒是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她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脚步又朝陆湛那边走近了几步。
“陆湛，你不要太激动了。”她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王夫人这个提议挺好的。”
她的话音落下，陆湛的眸色也直接沉了下来。
他那定定看着她的眼神，毫无疑问地看穿了知妤的想法和目的。
但知妤并没有给他打断的机会，只继续说道，“嫂子在家里毕竟也这么多年了，如今她能找到新的依靠，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而已。”
“王公子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归属了，一表人才，年龄也合适不是吗？”
话说着，知妤也看向了乔颜，“你总不能在陆家呆一辈子吧？”
——有些话，陆夫人自己不愿意说，于是就将知妤推了出来。
知妤也从善如流地抓住了这一次“表演”的机会，那看着乔颜的眼神，就好像藏了细针一样，直穿人心。
“温知妤。”
不等乔颜开口，陆湛先咬牙叫了她一声。
知妤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他，“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你毕竟也只是她的小叔子而已，难道还要照顾她一辈子？你之前还跟我说要跟我生孩子，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怎么要孩子？”
她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无辜。
陆湛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知妤笑了一声，又看向乔颜，“所以嫂子，你就识趣一点儿吧，只要你跟王公子结了婚，事情就能皆大欢喜，你要是坚持不愿意嫁，陆湛肯定要护着你的，到时候外面的人说出什么样难听的话对大家其实都不好，所以……”
她原本还想继续说的。
但下一刻，原本还护着乔颜的陆湛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直接拽着她往前！
他这一反应让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包括知妤。
在被他拖着往前走了几步后，知妤才想着要将他的手挣开。
可陆湛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攥着她的手骨，仿佛要将她捏碎了一样。
也是在这个时候，知妤才发现了他的掌心带着几分异常的滚烫。
而他那新换的衬衫下面，仿佛还有血迹隐隐透出。
——也是。
昨天他毕竟是人事不省被抬着进医院的，现在又这么折腾，伤口怎么可能不裂开感染？
所以他现在，或许还在高烧中。
知妤正想着，人却已经被陆湛拖入了一个无人的房间中。
“你想干什么？！”陆湛将她的手甩开了，看着她的眼神中仿佛有血丝迸了出来，牙齿更是紧紧咬着，“你是不是想借此机会，逼着我跟你说离婚？！”
知妤的目的被猜到了。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诧异。
从陆湛刚才看向她的那一眼，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
但即使这样……又如何？
他看穿了她的想法，却依然无法控制他自己的情绪。
因为知妤说的那些……都是事实。
“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知妤十分痛快地承认了，“而且我又没有说错，你和乔颜如果不走出这一步的话，怎么有可能呢？所以你或许还应该感谢……”
“你觉得乔颜为什么会需要面对今天的局面？”陆湛将她的话打断了，“是因为那晚我没接她的电话！”
他这句话落下，知妤的声音倒是消失了。
包括她脸上的表情，此时也一寸寸消失不见。
她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会儿。
在过了好几秒后，她才确定了一件事——陆湛是在埋怨自己。
因为那个时候，是她阻止了他去接电话。
当时的知妤还有几分小确幸。
她以为，在自己和乔颜之间，他终于有一次选择了自己。
可就因为这一次的选择……
“所以呢？”知妤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我的错？”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狼来了的故事，她自己不知道吗？你自己想想，我们结婚三年，她在半夜给你打了多少次的电话？！这是一个嫂子和小叔子之间应该有的距离和关系吗？”
“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不想让你接她的电话，你要是真想无微不至地照顾她，那你就去跟她结婚！”
“我告诉你陆湛，我真的是受够了！我是什么很下贱的人吗？我凭什么要当你们之间的一环？我退出，我认输，这还不够吗？！”
“她的不幸凭什么要加诸在我的身上？是我让她去喝酒的？是我让她去跟王默上床的？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为此负疚？你又凭什么埋怨我！？”
“你要真那么关心在意她，那你就跟我离婚！我真的是受够了！真他妈恶心！”
知妤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当她最后一个字眼落下的时候，陆湛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他用的力气并不大。
比起昨天他母亲给她的那一个，甚至可以算是“温柔”。
可知妤整个人还是愣在了原地。
一种难以言状的东西在她胸腔内无限的挤开，最后……爆炸，连带着那一地被凿开的碎玻璃，扎入她的皮肉。
其实她也不应该感到多诧异的。
毕竟在这之前，他也曾朝她抬起过手臂。
虽然当时他的耳光没有落下，但知妤始终相信自己曾经看过的那句话——一个男人想打一个女人，和打了那个女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直到此时知妤才发现……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肉体上的疼痛，其实只是很小的一个层面。
真正疼的，是在心脏和血液深处。
那如同长了眼睛的玻璃残渣，此时正用力地往里面钻。
密密麻麻的疼痛遍布全身，而她的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
陆湛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他似乎也有些诧异。
但他的唇角很快抿紧了，手也慢慢握成了拳头。
然后，知妤听见了他的声音，“好，温知妤，如你所愿。”
大概是他刚才那一下给了知妤太大的冲击力。
所以当他的话音落下好一会儿后，知妤才算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同意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