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快喝药了。
黎昭心里没由来想起这句话,她狐疑地看了鄢凌一眼,确保无虞后才敢喝下。
只是棋差一着,给人开了一辈子的药,不成想这里被人使了绊子。
“殿下啊,底下不是什么好地方。您又生了病,还是别去了的好。”
昏迷前,她只记得这句话。
月明星稀,天色一片爽朗,隐约可见枯枝下的黑影飘摇,不知在等着什么。
“嘎吱”一声,碎枝乍破,一双鸦色的缎面皂角靴映入眼帘,衣色漆黑一片,滚着麒麟与蛟龙缠斗的图腾,清冷月辉下泛着诡异的光,再往上,是一张艳丽不过的脸庞,嘴角噙着三分笑意。
“都等着我呢?”狭长的眼睛从左到右依次过了一遍,她敛眸,笑意微微收了起来,“事情已经办妥,烦请国师开墓。”
“千机阁?”谢昀貌似无意提了一嘴。背着十八般武器的叶灵均左看右看,最后也没看到玉京子的影子。
鄢凌微微低下头,应了一声:“已经拜托师弟去看了,他或许能找出些东西来。”
提督衙门里不能没人守着,所以留了二位公主,身份尊贵一时半会儿也能镇住场子。千机阁的事情还没鼓捣明白,因此还留下了温酒,不至于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那便开墓吧。”他给旁边老仆打扮的人递了个眼色。
得了上面的指示,老仆终于敢抬起头,将手里的罐子一晃,一滩浓稠腥气的鲜血扑满墓门。
墓室门口已经挖开,里面用金丝楠木立了高高的牌坊,里面则用青石砖垒实,中间只留了一个小小的圆孔,不知做什么用的。
“鄢首领有挖坟的经验,不知这种该作何解释?”谢昀指着圆孔,漫不经心地问。
白家的祖坟,顶多占一个数量,可面前这座,才是庞然大物,鄢凌一时拿不准主意,于是指了指叶灵均背上的弓箭,问:“国师,可有把握射中?”
那自然是小菜一碟,几乎是片刻之间,一道尖利的白光闪过,再看去,一只羽箭已经直挺挺地插在圆孔中。
叶灵均忍不住拍手大赞:“没想到这么些年了,还能看到国师揽弓,此生幸事啊。”
霎时间,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谢昀耳尖微动,诧异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哦,一些虫子而已。”相比于两人的疑惑,鄢凌则显得淡定许多,甚至颇有闲心的安慰二人:“不必担心,这种东西不能见阳光。”
当然,大晚上的哪会有阳光。
叶灵均立马举起人高的盾牌,挡在谢昀和老仆面前,大喊:“快进来!”
刹那间,墓门如同被点燃一般,顷刻间爆裂开来,飞出一片吱嘎怪叫的黑色虫子,朝着四周四周奔去。
“……”
大约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怪异的声音终于消失,连带着虫子也无影无踪,叶灵均摸了摸盾牌干净无比的正面,纳闷不已:“刚才……不是幻觉吧?”他抬眼,正对上鄢凌被划了一道的侧脸,“鄢首领,你受伤了!”
“重点不是这个。”她指了指刀尖上被贯穿的虫子,染血的半张脸笑得妖冶:“这似乎是守墓的东西。”
墓门已开,自然没有作壁上观的道理,几人下了墓,谢昀在最后,给老仆留下十两银子。
老仆原是骆家的守墓人,子子辈辈都是骆家的家仆。因为孙女久病不医,故而动了歪心思。他颠了颠手里的实心的白银,说了两句好话,良久,消失在夜色中。
甬道狭长,黑漆漆一片,似乎深不见底,鄢凌先往前扔了火把,几乎是一瞬间,火把立马熄灭。
她倒吸一口凉气,道:“看来这里,还真是一点都不欢迎我们啊。”
日升月落,不到辰时,养在长廊上的黄雀叽叽喳喳,一直把黎昭吵醒才肯罢休。
玉京子也不知看了谁送去的话本子,每天咿咿呀呀,唱着某地的唱词,依稀辨出一句“若供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直叫褚瑶大声斥责:“到底是哪个混账送去的,这是孩子能看的吗!”
斥责归斥责,但是重话,她是舍不得多说一句,不想玉京子看完《西厢》,学起了红娘。虽不给人牵红线吧,但叠被铺床事事上心,差点让连翘失业。
“玉姑娘啊,您还小,这些活让我来做就好。”连翘欲哭无泪,她们几个都是上边安排好的,有什么事也好担待着,这中间插进来一个,叫上面怎么说?
玉京子还以为连翘是在担心自己累着,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一脸郑重:“连翘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会照顾好大殿下的。”
直到她打碎第三个盘子,黎昭额角凸了凸,说道:“连翘啊,教她女工吧。”
可别逮着盘子嚯嚯了。这么能干抢了外面那些丫鬟的活计,还不知招多少人记恨呢。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孩子乖巧是一件好事,看着玉京子有模有样学着穿针引线,坐在院落的黎昭终于松了口气,目光落在一旁的温酒身上,语气沾着三份凉意:“你师姐临走前,都是怎么交代的?”
“师姐说要我照顾好大殿下,唯您是从,不可顶撞、不可吵闹,更不许在您的屋子里随便打地铺。”温酒边想边说,最后补上一句:“哦,她还说了,这段时间的工钱会在出墓以后算给我。说是让国师给钱还是什么来着,我忘了。”
工钱?
玉清观真的没有纯粹的感情吗?
借着这个机会,她忍不住问:“你对你师姐,真的只有冰冷的金钱关系?”
温酒脸色骤变,语调逐渐高昂:“怎么可能!”随后意识到把师姐最后的叮嘱当屁放了,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敢打包票,这个世界上,没人会比我更会照顾师姐!”
不是金钱关系,原来是舔狗啊,那怎么还收钱呢?
她又问,故意隐去了中间半句。
温酒突然扭捏起来,寻了个软垫在原地打坐,看起来窝窝囊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