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凌也注意到自己有些反常,便主动岔开话题:“宫里的传言,你们都知道多少?”
八卦,人类经久不衰的话题。
除却深闺里的褚瑶,在场的似乎只有她知道的最多。因为是女子身份,日常也能接触到后宫的妃嫔。
所以,话题的主动权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说的总不能是长宁姑姑吧?”黎昭有些不敢想了,之前不是还说镇国将军叶渊和长宁长公主有一腿,怎么又来一个老国师?
北辰宫这两辈人就可着褚家造作?
鄢凌沉默片刻,几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的脸上,良久,才得到一个捉摸不透的答案:“先帝爷在时的宫人,都被陛下清理的差不多了。当然,不是赶尽杀绝。那年夺嫡如火如荼,陛下担心御膳房的厨子下毒,索性全都换了一遍。当时还没有骁龙卫,是叶将军带人一个个搜罗起来,听说最后漏了一个老嬷嬷。按现在的年岁算,应该是死在某个水井里了吧。”
老嬷嬷?黎昭霎时间抬起头来,语气急促:“是冷宫的疯老太?”
事实证明,人在给人取外号的时候,想象力总是无穷的。
“疯……老太?”褚瑶半天没琢磨透这三个字,还以为是她的什么加密传信。
“还没死?”鄢凌大惊失色,转瞬间后背一凉,“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嬷嬷,能躲过叶将军的搜查?”
甚至这么些年都没被发现,还被黎昭找到。
除非是叶渊故意而为之。
“即便躲过了,这么些年来,又是谁给她送饭,保证她不饿死呢?”疑惑之际,谢昀又问出另一个问题。
指望叶灵均是没用的,这小子压根不知道他爹都干过什么。
沉寂的气氛里,黎昭的声音格外明显:“宫里没闹过鬼吧?”
褚瑶打了个寒战,声音也哆哆嗦嗦:“皇姐你若是不问,我应该是不知道的。”
“冤魂太多,的确是该闹鬼的地方,不过有天子之气镇着,一般的鬼怪不会轻易近身。这个可以放心。”一旁,专业人士谢昀给出最正确的解答,这才消除她心中的疑虑。
当然,说的也是一般的鬼怪……
不是还有皇帝爱子被神仙掳掠的传闻吗?
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了。
“老嬷嬷是真的,但……此事兴许能和国师攀上关系,国师可还记得,您当初被锁在凤仪宫一段时日,是殿下亲自去找的您。”鄢凌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谢昀点点头。
她接着说:“那便对了。听陛下的意思,您私拿出宫的那幅画,正是皇太后的画像,依照后面的落款来看,是先帝爷亲手画的。”
黎昭也想起老嬷嬷的话,说:“当时老嬷嬷还说我和她的旧主长相肖似,我还以为是她框我。而且她还提到旧主,仔细算下来,似乎只有皇太后一人能对得上。”
“姣妃娘娘被人陷害,打入冷宫后,一双儿女全部出京。和当年师兄听到的传闻一模一样。”紧接着,脑海中的记忆如珠连串一般,死死地纠缠在一起。
褚瑶看着桌上的剑穗,陷入沉思:“咦,若是皇祖母真的被陷害,为何父皇不为她平反?”
“儿子状告父亲,本就是大不敬,更何况他要告的还是先帝呢?”谢昀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下雨前的空气,粘着一点湿乎乎的潮意。
鄢凌也表示赞同:“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能作证的人死的死,撵的撵。何况罪魁祸首已于十年前离世,除了做成悬案尚可保留体面,其余的也别无他法。”
头一次的,黎昭觉得十分心累,原来生在皇家,也不是事事顺心。
难言的疲惫涌上心头,酸酸涩涩的。
“所以,这一枚剑穗,会是谁的?”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鄢凌的脸上。
反正东西是你带回来的,你总得有个交代。
她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支支吾吾说着:“兴许、兴许是某个姑娘吧。或许崇敬师尊也说不定呢。”
至于为何不是小伙子,谁家小伙子能给人上供剑穗?
还是长安城流行的款式!
“崇敬师父的人多了去了,能进去你们玉清观的,怕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吧。”沉默间,谢昀给出一个完全没想到的方向。
行走江湖的女子寥寥无几,更别说武功高强的,简直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提到个名字就会有无数男子争风吃醋。
无他,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身后必然会有家族支撑。否则便是身负血海深仇,孤狼一只,为保小命还是早早远离的好。
“不过三人而已。但硬要和‘清’字牵上关系的,应该只有司空娘子一人。她原本是庙里的尼姑,法号早已散失,只记得有个清字。”鄢凌左思右想,好歹找出一个还算沾边的人物。
褚瑶忽然想起来什么,语气十分激动:“司空?皇祖母的母亲也是这个姓氏。”
关系是不是有点远了?
黎昭瞠目结舌,能有几个人记得住奶奶的母亲姓啥啊?
“司空”这一姓氏并不常见,几乎是眨眼间,几个人就知道该往哪里跑了,但眼下更重要的是下墓,因此只能传信司空家,询问家中是否有一女性长辈身在江湖。
“这样写会不会太冒昧了?”黎昭提着笔,半晌落不下去。
浓郁的墨汁险些染黑一大片,谢昀眼疾手快,立马收了笔,温声安慰她:“这样写就好,我带了北辰宫的印章。咱们北辰宫办事什么时候要理由了?”
她转念一想,也对,北辰宫办事从来不需要理由,一句你行就够了。
反正上天的意思就这样,爱听不听。
于是信笔一挥,飞快写完,逮着叶灵均让他吹干之后,才拿鱼胶打了封。
乳白色的鸽子叽叽咕咕,看起来十分乖顺,黎昭一个没忍住,戳了两下,不出三个时辰,果不其然打起了喷嚏。
“就你这体格子还下墓呢?”鄢凌口上这么说,但还是心疼地端来热水,“快些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