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黎昭的这番功夫算是白费了,温酒不是旁人,更何况一颗想死的心日月可鉴,这哪是在逼他,这分明是把他这只老鼠扔进了粮仓。
他笑嘻嘻说着:“其实殿下只要钱给够,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我们玉清观就是这样,钱给够了,您让我弑君我都敢做。”
黎昭冷笑一声,她倒是想弑君,可现在是弑君的时候吗?
一个连蒸汽机都做不出来的地方,谈什么发展,这压根不符合规律。
“少在这里讨巧……”鄢凌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而此时为时已晚,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整个身子已经被压在桌子上了。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黎昭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敢看。
温酒还算得上是个好人,目标明确,只针对鄢凌一个人,说是如此也不为过,因为他压根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滚下去!”鄢凌高喝一声,反手将他退了下去,暗暗咬牙:“下次再有这种,我非要剁了你的手!”
看两人的关系,一时半刻也说不出好坏,黎昭微微诧异,对玉清观更加好奇。
到底是怎样钟灵毓秀的地方,能养出这么两个奇葩?
可惜这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
在找到顾靖川的前一天,温酒只留下一张纸条,自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身上还——”黎昭刚想出声,就被鄢凌打断:“他一心求死,若是此番得偿所愿,也算是美事一桩。”
末了,不忘安慰她一句:“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不,其实不是这样的……她嘴角抽了抽,念在两人是同门,她没用太毒的药。
其实那枚药丸,撑死也就是腹泻三四天,对于身体康健的人来说,顶多在床上躺三天就好。
当然,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告诉鄢凌的。
人家是同门,她一个半路来的,有什么资格敢跟人家叫嚣。
黎昭只能打着哈哈,答:“不敢有不敢有,不过这两天我能不能跟着你睡?我最近一直做噩梦,想着你杀气重,震一震邪祟?”
鄢凌睨了她一眼,脸上闪过欲言又止的光。
夜半,黎昭抱着一床被子,乖巧站在她的房屋门口。
“殿下,再怎么惜命,也不至于和我这个下人窝在一处吧。”话是这么说,可她熟练地打开门,环顾四周,发现并没人偷看。
直到躺在床上,黎昭才敢告诉鄢凌,白日那枚药丸的真相。
她没有笑,更没有闹,而是安静地躺着,宛如一尊造型精美的雕像,一动不动。
“你觉得……你那师弟会弄死我吗?”见气氛有些尴尬,黎昭试探着出声。
鄢凌摇摇头,漆黑的头发铺满枕头:“他不会,有我在这里,他不会弄死你。”
就在黎昭松了口气的时候,又听她说:“顶多卸了你的两只胳膊,不必在意。我能给你接上。”
“……”她无话可说。
或许是没有温酒的通风报信,派出去的人不到三日,就在一家客栈探查到顾靖川的下落。
令人感动困惑的是,这也是寻到顾听雪的地方,而且两人仅有一墙之隔,很难不让人多想。
“有一些……不太对劲。”谢昀头一回觉得自己被耍的团团转,他按了按眉心,近乎以半跪的姿势倚靠在黎昭身上。
是挺不对劲的,她心想,瞪了他一眼。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在床上躺着么多天,人都圆润了一圈,浓厚的药汁灌下去,再清瘦的人都胖了。
“昭昭,”熟悉的声音传来,耳朵里痒酥酥的,“你说,裴公子这个人可靠吗?”
可不可靠的吧,至少这个人真弄来了药方,投桃报李,她也不能把人怎么样。
“那你就是信任他的意思呗……”谢昀说着,声音故意压得很低。
不过是犹豫了片刻,这人就拈酸吃醋,真如裴观棋所说,连一点正室的大度都没有。
黎昭揉揉太阳穴,一下一下顺着毛:“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他执意进入北辰宫吗?”
北辰宫能是什么好地方?
进得来出不去。
不是一早就说了嘛,宽进严出,不是传销就是诈骗。更别说里面还一群算命的,看起来更像是诈骗了。
兴许是有了些眉目,谢昀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摸起来热乎乎的,也不知道他私藏了多久。
“这是师兄寄来的,走的加急的路子。我还没看,你自己先读一读吧。”
黎昭打开信,清俊潇洒的字迹落入眼帘。
里面的内容很奇怪,好像是被人撕了一页似的,前言不搭后语。
“师兄这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半晌,她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谢昀拿过信件,大致看了一眼,得出结论:“这信让人动了手脚……师兄写字有个臭毛病,喜欢在反面留一个小小的字符。这封信里没有。”
“会不会是小师妹写的?”她问。
“绝无可能。”他答,毫不犹豫道:“师妹不喜这些,就算是代写,也会依照师兄的习惯留个字符。”
凉州城内能做到这些人寥寥无几,偏巧有一个顾听雪。
诧异的是,她竟没有走,而是坐在客栈的窗户边,玩弄着手里的一枚黑棋。
“久闻国师善棋,不知能否有这个荣幸,得国师亲自指导?”她笑着,手中的黑棋泛着诡异的光。
冰冷的棋子一颗颗落下,在交织横错的棋盘上围追堵截,呈现互不相让的趋势。
原本这场赌局的结果毫无疑问,可到了半途,谢昀忽觉手上一软,一颗白棋直直栽倒在棋盘上,紧接着,人也胡乱倒在桌上,再起不能。
直到日落西垂,苦等半天也等不到人的黎昭终于发觉不对劲,再赶往客栈的时候,已经扑了个空。
“她跑了……”
别说顾听雪,隔壁房间里的顾靖川同样不见。
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这个女人耍了。
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
顾靖川从一开始就无声提醒着自己:行踪不定的轨迹,还有一墙之隔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