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这种事可大可小,如若在平常,她爱给谁上给谁上,旁人不会多言,可今时不同往日。黎昭冷冷看着她,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别闹这么大脾气啊。”顾听雪给她斟了一杯茶,茶汤淡黄,泛着清甜的香气,“您知道的,我只是一个私生女,按理说没资格给父亲上香的。可您不同,您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大公主,举世皆知。如若是您给父亲上香,想必顾家不会阻拦。”
顾家当然不会阻拦,只怕参她的折子会堆满永元帝的御书房。
褚家和顾家的关系如此微妙,相传太祖皇帝发家之前,曾在顾家手下做事,如今登临大宝,乃是顾家小皇帝主动退位,禅位于太祖皇帝。
这年头都不流行禅让制了,还有几个人在乎合法性呢?
黎昭凝眸沉思,假使自己真的上了香,那便是承认褚家的不义,更是明晃晃地打了永元帝一巴掌。何况一个古墓,寻点炸药炸了便是,犯不上把自己小命搭进去。
于是毫不犹豫拒绝:“此事不成,顾姑娘还是另请高人吧。”
“那殿下能否听我一言?”此计不成,顾听雪眼珠一转,提出另外一个条件:“帮我找到兄长。”
找到顾靖川?
找他做什么?
黎昭不解。
她解释道:“兄长与我原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父亲见他是男孩,就把他带走却将我留下,我内心记恨不已,也心知他不明真相实在可怜。只要殿下能为我找到兄长,殿下就是要我这条命,我也双手奉上。”
顾家还有这种八卦?默默吃瓜的叶灵均竖起耳朵,不容许自己错过分毫,他兴奋地搓着手指,心想着等回长安城之后,一定要同母亲说说。
在凉州内找一个人不算难,至于后面的事情,黎昭更不感兴趣,便囫囵答应下来。
“殿下,那顾听雪真的这么好吗?”
趁着叶灵均与她谈话的功夫,鄢凌抬眼一望,偷偷跟着的温酒已不见踪影……
直到夜半,消失半天的温酒才出现,一下子钻进鄢凌的被窝,抱着她的腰撒娇:“师姐,这半天不见,我都想死你了。”
“好难闻的血腥气……”她沉默片刻,终于抬起脚,一脚把他踢下床,“说吧,这半天都去了哪里?”
温酒也不隐瞒,直言道:“当然是去找我的老朋友顾靖川啊。靖川他现在过得可惨了,穿的都没以前好了。”
“又不是吃不上饭,他在哪?”鄢凌冷笑一声,对这种公子哥的死活毫不在意。
他又契约精神上身,好说歹说都不肯如实相告,并坦言:“我也是有底线的,靖川都拜托我了,我自然是不能告诉你们任何人。”
呵,又是这个说辞,她都听了百八十回了。鄢凌哼哼笑着,不再言语。
反正人都在这里,只要不离开凉州城,她自然有办法将人挖出来。
不知道为何,鄢凌总觉得顾靖川在和自己玩猫和老鼠的游戏,每次得到消息,总能扑个空,仿佛有人通风报信一般。
这个消息传到黎昭耳朵里,她先怔愣片刻,然后问:“你最近是不是鬼上身了?”
感觉她总是怪怪的,好像什么都说,又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这样失控的人,她不大喜欢,却不敢真的不喜欢。
“鬼上身?”鄢凌笑了笑,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
当晚,提督衙门闹刺客的消息不胫而走。
等事情平息下来,天色早就泛起了鱼肚白。
黎昭刚睁开眼睛,便接到刺客落网的消息。
这人的身形看起来有些眼熟……她心想,上前一步,手指掐住刺客的下巴。
“小心一些,这东西会咬人。”鄢凌适时提醒,幸灾乐祸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温酒。
温酒不气反笑,反正这些东西于他只是个表面功夫,他乐得找点乐子,调笑道:“殿下,您想从我这儿知道些什么呢?”
他嘴里能有什么值钱的消息?黎昭不解。
鄢凌抬起腿,一只脚压在他的胸前,暗暗用了三分力,威胁道:“说吧,顾靖川的下落,我不信你们两个的友情过于忠贞。”
提起“忠贞”二字,落在温酒身上,那可真是折煞他了。
这人能为了几百两银子而对同门痛下杀手,可见不是什么善茬,不过是一时半会儿打不过,他才会伏低做小。
“师姐,这事儿我真不知道啊。”说完,温酒佯装懊恼,仿佛在痛悔自己暴露二人的身份。
“师姐?”果不其然,黎昭的脸上闪过片刻的讶异,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鄢凌。
上钩的鱼儿可就没等待的时候令人兴奋了,温酒嘴角一撇,手腕翻转间,已经挣脱了麻绳,他不动声色,两只手乖巧地对在一起,远远看去,似乎还是被绑着。
“此事之后再解释,他的确是我的师弟,同样也是追杀过你的人,也是现在唯一一个知道顾靖川下落的人。”鄢凌转移话题,隐约察觉到脚下的肌肉有些不对劲。
顾靖川,又是顾靖川,他们之间除了所谓的同门,难道就没有别的能说的了?
温酒歪歪头,身子微微前倾,尽量不暴露自己已经挣脱开的事实。
找到顾靖川的确重要,但有这么重要吗?
黎昭微微一笑,将一枚药丸塞进温酒的口中,解释道:“既然是鄢首领的师弟,咱们总得礼尚往来不是?”说着,她掐着他的喉管,硬生生逼着他将药丸咽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温酒咳嗽两声,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
果然,他的师姐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带着主子也是同样货色。
可为什么,还要去效忠这样的主子呢?
他想不明白。
“一点会让你听话的东西而已,记得每隔两天来找一趟鄢首领哦,否则,死了不论。”黎昭恶狠狠地威胁着,只是她年纪不大,不像威胁,更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可是实打实的毒药,面对这种人,她不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