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老乞丐顿时警觉起来,他见过的贵人不在少数,大多是端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可这么松弛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有些好奇这人的身份了。
“我家主子有话要问你——”鸦青指了指桌上的一壶酒,兀自开口:“你可知城内最近来了个少年?约么十七八岁,一身白衣、洁面无须?”
一看到酒,老乞丐两眼放光,什么也不顾了,“是是是,那人就藏在街东头的一家客栈里,听说还是从燕国来的,好像是来……寻仇的?”
屏风后的黎昭愣了愣,随即恢复原样。
“那我家主子再问你,那少年可有什么动作?”
他摇摇头:“不见有什么,只听说他和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搅在一块,您也知道的,凉州这地儿地处交界处,人多眼杂的,少个人多个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来历不明的人?黎昭微微蹙起眉头,给鸦青递了个眼色。
鸦青立刻会意,追问道:“你方才所提的那群人,为首的是不是一个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
老乞丐又摇摇头,反问:“我怎么知道?”
他立刻拿出第二壶酒,“那这样呢?”
老乞丐喜笑颜开,抱着两壶酒爱不释手:“小的愿为公子走汤跳火。”
“什么东西?”鸦青大跌眼镜,直到半夜才反应过来,那老乞丐说的分明是——赴汤蹈火!
睡不着的又何止鸦青一个人,此时他的两位主子正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月色下,瞪大的眼珠格外明显。
“你还惦记着他?你对他就这么念念不忘?那我呢?你把我放在了哪里?我还算不算你的正夫?”接二连三的五个大问句直接把黎昭砸的腰都直不起来,只能半扶着床头,勉强靠在上面。
她还没开口,谢昀的话又砸了过来,砸的她眼冒金星。
“我知道你与我不过是协议婚姻……”
不儿,到底是谁教他这个词的?黎昭终于逮着一个机会,插了一嘴:“谁说我对你只有责任的?”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算了不管了。好话歹话能哄住人的才是管用的话。
谢昀霎时间闭了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哪见方才“小怨妇”的模样?
“难道……你对我,也是有一点真心的?”他眼睛亮亮的,半个头倚在她柔软的肚皮上,微湿的长发松松散散地铺了一片。
眼里平和的底色几乎要将她溺毙,于是黎昭捂住他的眼睛,说:“要是真没有,我早就休夫——”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话本子的结局大多惨淡结尾,原本她只想相安无事直到终老,其余的并不在意。当然,是建立在谢昀绝对压制自己的时候,可现在攻守之势异也,两人的处境换了一番,成了他求着她不要离开。
这让黎昭有些犯难。
平心而论,十七岁的年纪搁在现代,那也是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然后冲击高考,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自己早恋的事实,只好将这份不该有的心思藏在心里,但这里不是现代啊!
这里十六岁生娃都没人查啊!
两种不同的观念狠狠冲击着自己,于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尤其是面前这人十分粘人,分开一分一秒都要嚷嚷,呵呵,自己莫不是嫁了个缠人的小猫?
她这样想着,于是伸手摸了摸谢昀的头发,用着平时撸猫的手法,一下下挠着他的下巴。
猫这种生物,最擅长得寸进尺,一点点试探你的底线,然后逐个击破,最后逼得你不得不服软。
谢昀往上蹭了蹭,鬓发依旧泛着白,是原来蛊毒留下的痕迹,一年多了,周围已经生出新的黑发。
“所以昭昭对我……也是有这么一份真心?”他歪歪头,清冷的容貌染上红霞,平添三分昳丽。
那他呢?黎昭忍不住想,更忍不住问。
“青云自然爱慕殿下,这不是已经将全部身家都交了出去?”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她放在桌角的玉佩,“这可是侯府的东西,有了它,侯府的死士与暗桩随你调动。”
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嗔怪一句:“不成想你一百两银子给卖了。”
过去这么久了,至于记得如此清楚吗?黎昭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水。
手指轻挑起他的下巴,谢昀歪歪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昭昭,你有被我勾引到吗?”
啥,她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于是重复一遍:“那你呢?”话音刚落,她有些后悔。
谢昀轻笑一声,毫不掩饰:“说实话,我想我对你应当是——一见钟情。不然也不会百般维护,当然,我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为什么,只好将一切推给捉摸不透的爱情。”
他说不明白的。谢昀自小聪慧过人,过目不忘更是世家子弟的拿手绝活。
在重华宫的那段日子,褚云霁瞎闹,拉着他偷溜进了华阳郡主的花朝宴,来往皆是女眷,珠玉环翠,煞是惹眼,叽叽喳喳的没多少意思,他本就不喜欢这些虚伪的礼节,尤其是想到日后也会变成这种人,就更加不期待长大。
师父给自己算过一卦,说他成婚成的晚,未来夫人更是辣椒脾气,自己绝对会被吃的死死的,那时候他还不信。
现在嘛……
“师父又没有做过丈夫,自然不知道陪着心上人胡闹是件多快乐的事情。”
他动弹两下,在黎昭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问:“我重不重,会不会压伤你?”
笑话,他的胳膊还在一旁撑着,连腰部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半个身子都悬空在外,怎么会压伤她?
黎昭也不点破,下意识将手伸进他的寝衣。
“来,让我摸摸你的小腰,看看瘦了没。”
没瘦,反而有些幸福肥,本来沟壑分明的腹肌隐约有放平的架势,她捏了捏,幸好幸好,后腰的那几条没变化。
眼看着有往下的趋势,谢昀及时握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唇边,轻声问道:“不如也让我摸摸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