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望一个小屁孩能坐得住,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两个小屁孩坐在一起的时候。
黎昭深以为然,所以才让叶灵均出门,一来让他见见世面、锻炼能力,二来也能松快松快,省得坐出一身病来。
但对于玉京子,她倒是没了办法。现代社会极少有养宠物蛇的,就算是有,她这一点大的胆子也不敢看,因此毒药之中,唯独蛇毒学的最差劲,甚至老爷子呲了好几年都没长进。
如果趁这个时机,能多了解一点蛇的话……黎昭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搭话:“玉京子啊,你是什么品种的蛇啊?”
好像不太对,是自己太紧张的缘故吗?她不解。
但玉京子仿佛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认真思索起来,转头捏出来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许有毒,也许没毒?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没有被毒死嘛。”
毒蛇被毒死,那可真好笑,哈哈。黎昭干笑两声,锲而不舍起来:“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啊,变成人之后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啊,不过姐姐你怎么出汗了?是因为天太热了吗,不应该啊?”玉京子伸手,试图替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不、不要过来!黎昭双手乱挥,仿佛迎面而来的不是娇俏少女,而是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巨蟒。
她的思绪又回到三年前的洞窟,那时也是一条蛇。
身子打着颤,她哆嗦着,勉强擦干额头上的冷汗,不到一瞬,又流了下来。
于是她擦,她流,陷入了奇怪的境地。
是苏玉婉的到来,打破这诡异的循环。
“殿下,鄢首领让我来禀报您一声,燕国人也参与进来了,但并未找到幕后主使……”语罢,她微微抬眼,将黎昭的反应收入眼中。
前段日子就有不少传言,说永元帝的长女曾与燕国一名富商之子有过婚约,且公主元宵节出京,正是为了履行婚约。
原本这些话她是当了耳旁风,可看殿下的反应……似乎不像是假的。苏玉婉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
黎昭并没有太大反应,沉默片刻后答:“我知道了,玉婉先来替我试药吧。我去去便回。”
“我来帮……”话音未落,立刻被冷冷喝止:
“我自己去就好。”
就这样,苏玉婉看着她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伙房。身躯单薄,背影略显孤寂。
还未找到谢昀,裴观棋先来了,他长腿一迈,轻松走到黎昭身边,不由分说地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
“奴原来做过这种活计,若殿下不嫌弃,指个方向便好,奴带您去。”在她面前,裴观棋做足了低眉顺眼的样子,眉心点上一抹含情的红痣,一颦一笑皆是动人。
这样恭敬的皮囊下,隐藏着怎样的心思?黎昭摸不透,但眼下,使唤他的确是最快的办法,于是手指一点,指向了自己所在的小院。
“殿下想去那儿?”裴观棋不悦地皱起眉头,但并未多言,“奴这就带您去。”
借着这层关系,他顺利地潜入厢房,翻着桌子上的纸页。
黎昭并没有发现不对劲,只以为裴观棋已经离开。
桌上有一页写得满满的纸,看起来最为明显。他拿起翻开一遍,面露愕然,又看了一遍,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抬起头,惊觉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裴公子,你动我的情书做什么?”虽说是调笑的话,但说话的人冷着一张脸,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怪不得酸的人掉牙,原来是情书。裴观棋暗自咬咬牙,恢复刚才恭敬的模样:“奴打小不认得字,只是看着纸上一片浓墨,好奇罢了。”
说实话,他还真不认得几个字,如果不是在青楼里摸爬滚打学会逢迎媚上,讨得了主子的欢心,他也做不了千机阁的阁主。
而一个小小的千机阁,只要能踏进北辰宫,没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
“好奇?”谢昀冷笑一声,两只结实有力的胳膊面前的紫檀木桌上,,居高临下盯着他:“裴公子不如好奇一下——我会以什么罪名来处置你呢?”
裴观棋怔愣片刻,眸色一暗:“国师这是因爱生恨了?就因为奴碰了殿下,就要奴的命吗?”
“你少在这里打岔!身为千机阁的阁主,你能是什么好东西?”谢昀步步紧逼,捏着桌角的骨节泛起冷淡的白。
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门外的黎昭撇撇嘴,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将拐杖放在手边。
不过裴观棋对自己如此殷勤,定是有利所图,但他求的是什么呢?她一时间猜不到,只好继续偷听。
“国师莫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这才对我起了疑心?我不过是受人指使做了个替死鬼罢了,国师若想要我背后主子的消息,那还是请国师死了这条心吧。主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您就算是剥了我的皮,我也不会说的。”事已至此,裴观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都敞开天窗了,那他也没什么能隐瞒得了的。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的时候,黎昭忽然来了一句:“青云,我要喝水——”她故意说得很小声,以便于里面的人认为自己其实正在床上休养。
不过是崴了脚,她还不至于如此娇气,但眼下并不是闹掰的时机,如果失了裴观棋这条线,那他背后的主子就真的无从得知了。
黎昭忽然想起来一个人——贺兰砚。
那年他匆匆离开,不知现在是死是活。对于贺兰砚,她怀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是她终此一生都要对不起的人。愧疚、感激……许许多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剪不清理还乱。
贺兰砚救了她,她却将灾祸带给他的全家。
但黎昭能肯定的一点是,假使某一天贺兰砚亲手杀了她,她也许不会觉得心痛,而是释然。
或许有一天她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但眼下不会。
顷刻间,熟悉的模样映入眼帘,她抬头,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亲切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