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眨了眨眼睛，终于反应过来：“啊？啊！是有一些，不过他声称自己有药方，我能怎么办，只好哄着啊。”说着，她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一脸无可奈何。
“药方？”谢昀捕捉到一个不同寻常的词眼，追问道：“是治病的，还是解毒的？”
能让她头疼不已，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得到，得是什么药方？
“自然是解毒的，根据仵作呈上的文书，中毒的人皆是服用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掺杂在井水里，喝下后不出三日，就无声无息的丧了命。大齐从未有过这种毒药，而凉州又靠近北周，仵作们也对北周毒药有所了解，唯独没见过这种，所以我怀疑……”她拧着眉头，一脸凝重。
谢昀接上她的话：“你怀疑还有别的势力掺和进来，江湖？”
江湖上还有这种毒药？黎昭不知道，倘若白翡在的话，兴许还能有些眉目，信件已经交由驿站寄出，相信过不了两月，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但两个月……凉州城的百姓怕是熬不住，尤其是临近冬季，等大雪一到，那些人都得被雪花活活埋死。
尽管陈万里已经下令搭棚施粥，可数万灾民堆积一处，每日熬的白粥勉强能维持一人一碗，厨子的锅铲都抡冒烟了，愣是没法让灾民们吃上一顿饱饭。
不出半个月，粮仓就已见了底，而回信仍在路上，怎么都不到。
“苦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派出去的人已经摸到了河流上游，眼下已经截了河，倒是不见有什么动静。”褚瑶趴在铺了毛毯的桌子上，脸色闷闷的。
黎昭反而心大，尽力地伸出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既然止住了，那便是好事。所幸那条河不是什么大河，只有不到百人中毒。”
这才是不幸中的万幸，中毒的人不多，靠着药还能坚持一段时日。
就在回信迟迟不到的时候，裴观棋倏忽而至，身上带着一点风雪的气息，他扔下一张药方，迈着步子走了。
黎昭定睛一看，药方上字迹歪扭，错别字也有许多，不是精心制备，倒像是偷摸抄下来的。她满腹狐疑，便在深夜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地找上他。
一脚一米五，一脚一米六。她生怕谢昀发现后乱吃飞醋，连个丫鬟都不敢带，自己拄着拐杖一步步走的。
滑稽又可怜的模样落在裴观棋眼里，他不禁哑然失笑，于是上前两步，猛地抱住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在她身上乱蹭：“殿下，您终于想起我了~”
肉麻的话差点让黎昭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打住打住，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的。”话音刚落，裴观棋立刻变了脸，眼神略显埋怨。
黎昭又有些不忍心了，但还是鼓起勇气，问：“药方是你偷偷抄录的，对吗？”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
“那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原本是想问从谁那里抄的，但这样问，对方肯定不会说，于是曲线救国，换了个迂回战术。
裴观棋眸色一暗，半开的唇齿微微一动，笑道：“不过是过往的一些仇家罢了，怎么，殿下心疼了？”
心疼？
她还是心疼心疼她自己吧，黎昭尴尬一笑，打了个哈哈混过去。
这人倒是嘴严。她眉头拧着，霎时间舒展开来，继续热脸贴冷屁股：“旧伤添新伤，总归是不会好的，我这里正好有一瓶金疮药，你要是不嫌弃……”
话音未落，就听裴观棋吸吸鼻子，一脸感动：“殿下能想着我，已经是我三世修来的福分，又怎么会嫌弃呢？”
经此一晚，黎昭心想，要是再和这人多说一句，自己绝对会提着刀抹了脖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即便刚和顾听雪见了面，确定这几人不会对他造成威胁后，他依旧将黎昭送的那一瓶药送去了药房。
直到得到“无毒”这一结果后，才敢使用。
传闻西燕有一种毒药，无色亦无味，只需用筷子沾一沾，便能杀人于无形。
裴观棋对这种毒药心知肚明，此物名为“九命散”，是取上百种毒药炼制而成，最后再加一滴血，就成了举世无双的剧毒。
至于那一滴血，即是骆家人的一滴活血。
原本骆家人都死绝了，不成想冒出一个顾听雪，自称母亲出身骆家，这九命散就是靠着她才得以完成。
而如今，他要踩着顾听雪的命，来踏上北辰宫的大门。
只要能完成任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呢？
漆黑的浓夜中，一抹瘦骨嶙峋的笑容映入月色。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黎昭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拄着拐杖准备回去的时候，脚底板突然踩了一块碎石，直挺挺地栽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要是有人来就好了……她正想着，视线里忽然多了一双熟悉的鞋子，描金绘凤，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
黎昭暗叫一声不好，可这个时候哪有她拒绝的机会，只能任由自己被打横抱起，肩头依靠在宽阔有力的胸膛，听着胸腔里熟悉的心跳声，她咽了咽口水：“你怎么来了？”
无人应答。
于是她壮着胆子，重复一句：“青云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依旧没有回应。
黎昭只好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哎哟，我难受。”
“哪里难受？”紧接着，她被轻放到石凳上，焦急问切的声音落入耳中，恍然升起一股不真实感。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指了指心口：“你都不回我的话，我这里就不舒服了。”
额头立马迎上一个暴栗，不疼，还痒痒的。
“大半夜出门，还私会外男，你要是真喜欢，不如领进门，让他做个妾室，我也好给裴公子好好立规矩。”谢昀咬牙切齿，一副“你敢真这么做我绝对会生气”的模样。
她不装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手指摩挲着颈间的皮肤，一字一顿道：“我的好相公啊，咱俩说点悄悄话，非得带上别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