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哟哟，这会儿不是刚才那要杀了我的模样了？”裴观棋依旧上着眼药，“殿下，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呢，可见以后肯定伺候不好你，不如让我——”
谢昀一脚把他踹到一边，阻止他靠过来的动作，“我与昭昭是长安城全城皆知的夫妻，多年恩爱，岂能容你在此胡言乱语？”
“多年恩爱，胡言乱语？”裴观棋嗤笑一声，嘲讽起来：“你说的是三年就休妻的恩爱？别闹了哈哈，你以为我们千机阁是白吃大米干饭的？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你们二人夫妻离心，如今是做个表面功夫罢了。”
似乎是觉得不够，他继续添柴火，“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来得早，先占了一个正夫的名头吗，我告诉你，我裴观棋也不是吃醋的。我比你大方多了，只要殿下肯要我，我愿意做小。”
不不不，她不乐意啊！黎昭刚想出声，嘴里立马被裴观棋塞上一块马蹄糕。
“哪怕是做个粗使丫鬟，我也比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少爷做得好！”
语毕，谢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中直叫：怎么会有人如此不要脸！
他从小熟读《四书》，来往皆是礼仪贵客，从来没见过这样式的。满脑子的礼义廉耻活活阻塞了思路，平日里的尖牙利齿如今也熄了火。
见他不言语，裴观棋上了劲，继续嘲讽：“像你这种老男人，都快三十了，还好意思娶我们殿下，我们殿下才多大？那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你你你——你老黄瓜刷绿漆，你不要脸啊你！”
裴观棋言行夸张，染了蔻丹的指尖遮住下半张脸，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年龄偏大一直是谢昀心中的一根刺，如今这么被人挑明，他竟不知该如何回怼。
谁料对方得寸进尺，言行举止更是放肆：“听我一句劝，你要是识相一点，早些收拾收拾东西滚蛋，我们殿下值得更好的。”
才不过一个晚上，就能令人改了主意，此事还得从昨晚说起。
被人这么一刺挠，裴观棋不觉丢脸，反而更加好奇，尤其是黎昭索要药方的时候，心里的冷意更加凛冽。他的母亲出身青楼，一举一动皆是勾栏做派，行事自然大胆许多，耳濡目染下，也别指望这人能有几两的羞耻心。青楼里有的是见不得人的毒药，裴观棋误食过许多，身子坏了底，搭上长安城建立千机阁也不过是为自己谋一条活路。
黎昭原本是想要完方子就走，谁知这么一不小心，就把人的病给治好了，顺带着白捡一个好大儿——燕云洲。
这下好了，又白得一个狗皮膏药。
她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歪斜的脚踝，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趁着乱战踹了她一脚……
“我与昭昭是圣上赐婚，岂能容你置喙？”憋了好半天，谢昀才想起这么一句话。
岂料裴观棋压根不吃这一套，啐了一口：“我呸！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赐婚这一套呢？你不会真以为傍上皇帝老……圣上那条大腿，就高枕无忧了吧。做梦吧！我们殿下貌美如花、医术卓绝，即便不嫁给你，那也是大齐赫赫有名的大夫，你不过是我们殿下的陪衬罢了。”
说的起劲，差点把未来岳父一起骂了，他拍拍胸口，暗暗松了口气。
谢昀脸色铁青，指着裴观棋“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最后只得咬咬牙，丢下一句：“你等着！”
门外偷听的几人张口结舌，好半晌没有动静，直到叶灵均磕磕巴巴一句：“此人甚是勇猛，有将士之才啊。”
往日里都是姓谢的坑他们，哪见过他吃瘪？叶灵均心中暗笑，恨不得将谢昀这副模样画下来，等回长安城的时候也让褚云霁瞧瞧。
“出来人了，快躲起来。”鄢凌适时提醒，不过眨眼间，几人闪至树丛后，内心嘀咕着谁才是第一个出来的。
果不其然，第一个出来的是裴观棋，不过是被踹出来的，他揉了揉酸疼的屁股，指着门内大喊：“拈酸吃醋、如此小气！你这人哪有正夫的大度！”
褚瑶吸了吸鼻子，完全没料到凉州城还有这号人物，于是拉了拉鄢凌的衣袖，小声问：“这真的是千机阁的阁主？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千机阁？”
对方点点头，并投来一个善意的眼神。
她“噢”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世间之人也不全然是高风亮节，还有如此行径啊。”
按理说，作为大公主，又肩负御史大夫一职，褚瑶下意识以为她这位皇姐应该会有几位面首，至少可以巩固权势，还能给太子哥哥拉一拉助力。
但面首要是这副模样……怕是后宅不宁啊。
褚瑶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在她恍惚的时候，叶灵均已经冲了上去，上来就给人比了个大拇指：“我见兄台如此勇猛，想跟您交个朋友，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裴观棋。”裴观棋悠然自得，一点不见方才的狼狈。
叶灵均右手握拳，一拍左手掌心，满脸兴奋：“兄台，这可是好名字啊，能否冒昧问一句，这名字是谁给您取的啊？”
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此人如此聒噪，能不是个好名字？鄢凌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令她更为绝望的是，这般笨拙的小朋友，还有一个。
玉京子蹦蹦跶跶凑了过去，眼中的神采与叶灵均毫无二致：“您就是千机阁的阁主吗？我以前去过你们那儿，可气派了，不过你为什么会在这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即便叶灵均真心觉得他的名字好，玉京子也是打心眼里好奇，看着面前这二位穿金戴玉，善意的提问也变成了不着痕迹的阴阳怪气。裴观棋冷哼一声，径直离去。
“兄台——兄台你别走啊！我是真心敬佩你的！”叶灵均还在他身后大喊。
直到走出小院，裴观棋都没给他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