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起了小雨，幸好济世堂借了一把伞过来，不至于淋着雨回去。
黎昭特地不让人去知会北辰宫，以此来享受片刻的宁静。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古人诚不我欺。
身前响起啪嗒啪嗒的水声，一抬头，便和雨中那人对上目光。
“我可算找到你了。昭昭，跟我回安阳侯府吧，我家有会后空翻的猫，你一定会喜欢的。”谢昀笑着，像个不会长大的孩子。
拒绝人家这么多次，也总该给个机会。
“好啊。”她笑道。
他嘴里那只会后空翻的猫，正是一白。
“怎么回事儿，我就两天不见，你们都长这么大了。”谢昀双手叉腰，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两只猫。
一白甩了下尾巴，模样恹恹的，看起来不想搭理他。
“那个……”他尴尬地摸了摸头，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带着少年人的羞涩，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它俩有点调皮，你多担待些哈。”
什么资深猫奴，这时候还惦记着不要怨上猫猫？
黎昭哑然失笑，问：“时候不早了，还睡不睡？”
一晚上，谢昀这人都没有合眼，两只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恨不得烧出两个洞来。
“咱们两个……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恨吧？”黎昭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说道。
“没有没有。”他连忙反驳，将自己的脸颊靠在她的肩膀上，贪心地汲取着熟悉的温度。
随后，耳边传来低低的解释，似求饶，也像撒娇：“我只是想离着你近一点而已，没什么恶意的。”
一夜好眠。
翌日，黎昭收拾好自己准备去上朝的时候，谢昀忽然拉住她的衣角，问：“你现在就要回家了吗？”
嗯……怎么说呢？
微回。
近来没什么大事，徐州也安静了许多，一片其乐融融、祥和之景，倒叫黎昭觉得有些过于舒坦了。
“居安思危、居安思危！圣人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你也学了不少，怎么就是不会呢？”
藏书阁里的勾画、符法她一个不会，楚辰一个盲人也指望不上，鹿与眠多年不曾修习，偌大一个北辰宫，能作法的居然只有谢昀一个，偏偏他还失忆了，这可如何是好。
急得黎昭已经两天吃不下饭，人都消瘦一圈，看得他心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只恨自己这个破脑子什么都想不起来。
“昭昭？”谢昀试探一声，试图转移话题：“按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成了坐在北辰宫里的糟老头子？一整天什么都不干，就在那里装神弄鬼的？”
是也不是，这话该怎么说呢？她略微一思量，心里有了答案，脱口而出：“其实也没这么绝对，你当年孤身一人闯进皇宫，与十多名北周死士殊死搏斗，最后中了毒，也因此得到父……圣上嘉奖，但似乎是你师父算的什么命格，让你娶了妻，成家后，你大婚当晚对你的新婚妻子说‘成婚三年后，许她合离，并为她置办一笔不菲的嫁妆’。”
话音刚落，谢昀如临大敌，整个人立马绷起精神，不信邪地问了一遍又一遍：“我真的娶了妻？我在北辰宫还有一位妻子？”
天塌了！
他痛苦地捂着脸，几乎不敢看她，若是孤身一人还好，这样没皮没脸地缠着黎昭，顶多丢他们安阳侯府的脸，可一旦有了妻子，那以后怎能让人看得起那位妻子？背后又会如何议论她？
这丢的可是妻子的脸面啊！
看着他这幅样子，黎昭也有些不忍心，劝慰两句：“其实吧，也没这么严重的。三年之期快到了，你可以给人家一笔巨款做补偿呢。”
“这不一样的。”谢昀难得反驳她，解释道：“你看，我现在天天缠着你，外面指不定传什么风言风语，一不留神儿就传到我妻子耳朵里了，你说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她？若她是个公侯小姐，给我爹添乱不说，平白败坏了人家的名声；若是个平民女子，这时候没有人撑腰，以后没有权势傍身，单靠着一笔不菲钱财，怕是招不少贼惦记。”
说的也是，黎昭赞同地点点头，顺带着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提了一嘴：“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一时间，全屋寂静，只剩下一两声细碎的猫叫。
良久，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传来：“此事是我不义在先，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人家呢，再说了，我和她既无夫妻情分，也无过多来往，若我和她真的是情深义重，这么久了，为何不见她来看我？”
“想必她怨我极深。”不多时，谢昀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唬得黎昭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她勉强稳住身形，挥了挥手：“我没事，我没事。”没想到一时兴起演了出戏，还牵扯出来这么多事。
黎昭心中讶然，倒也没有发作，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些变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一般，她忽然觉得——抛开原本的偏见，谢昀本质上就是个好人。
一开始就给足了她体面，即便是当着众人下了他的面子，他也不计较，一句年纪小不懂事全忽悠过去了，多次救命之恩也没有提起过，反倒常常变着由头给自己送东西。
摸他的猫、花他的钱、睡他的床、脱……咳，里子面子都全了，要是真碰上一个不讲理的，别说揭了皇榜，怕是成婚第一天连门都不让出。
除却她本人的直觉，更多的是来自钱庄那三十万两白银的安全感。三年之期未到，钱就早早来到自己的名下，这样好的甲方已经不多了。
先前她也问过，大齐偏好分房睡，不讲究夫妻同住，除却正月初一、八月十五这样的节日，几乎没有新婚夫妻天天腻在一起的。
除了他们俩，而事情的起因只是为了节省二十两银子。
后来又打听到，国公府新媳的月例是二两银子，其余由长辈贴补，一般不会超过五两，她一个月拿了人家半年的零花钱不说，还得让谢昀继续贴补她买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