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砚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成婚,会搭上这么多人?
鲜血满地,与他身上的红色婚服黏在一起,紧紧贴在地面上。婚服太重了,贺兰砚怎么都站不起来。
“大凶之兆……”他喃喃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所有人都是幸福着的,脸上挂着贺喜的笑容,也只有笑容,才能一寸寸刺痛他的心。
“爹!娘!”
无人回应。
丫鬟与小厮四散逃离,仅有老管家和黎昭走上前,将他扎了根的膝盖狠狠拉起来。
“快走!”她大声喝令。
脚步匆忙间,黎昭无意瞥见脚下尸首的刀痕——又细又深,几乎是一剑封喉。
这绝不是普通的刺客。
贺兰家着了火,那火烧的极大,连漆黑的夜都染上橘红色的光,火舌肆虐地席卷着木质的屋顶,大有不吞噬一切绝不罢休的意味。这场火烧了半宿,将风头无两的贺兰家烧的干干净净,连带着里面的人,万千家产化成一抔黄土,随着黄沙一同消散在风里。
谢昀赶到这里的时候,只剩下一地的断壁残垣。
“看起来不大好啊。”白翡一抹脸上的薄汗,这样干燥的天气,也亏得燕国人能受得住。
“搜——”谢昀冷声下令,他不信黎昭这么聪明的人会被烧死在这里,可心里依旧被紧紧揪着,直到鸦青低着头过来,额角滑过豆大的汗珠:“主君,里面……都被烧干净,什么都辨不清。”
好事的百姓都凑过来,窃窃私语:
“刚成婚啊,就出了这样的事。”
“谁说不是呢?我刚才看到,好像新郎新娘都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新郎新娘都跑了?白翡一抬眼,看到谢昀同样看着自己,彼此点点头。
白翡轻喝一声,勒令马走两步,“我们官府的人,来查办走水一事。听你们说——新郎新娘都跑出去了?”
“那可不,朝那里跑得。”路人指了个方向。
他们跑得不远,两条腿也不过四条腿的,等谢昀赶到的时候,那些刺客都不见了身影,只剩下一对新人。
也许称不上新人。
“怎么又闹上了?”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随后下马,轻轻掀起黎昭的盖头,“新娘子玩够了吗,玩够了就该回去了。”
这幅样子是比大婚的时候好看多了,当时办的匆忙,脸上的胭脂都没抹匀,这时候倒是好看多了,脸上红彤彤的,还有一片灰,应该是方才蹭的。
黎昭眨巴两下眼睛,显然没反应过来:“你……你谁啊?”对方的确长在她的审美点上,但这也不是……哎不对,回去?为什么要回去,难不成这就是原主的丈夫?
跑了这么远就为了把自己带回去?
看起来一脸平和,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这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情!
“还装傻?”谢昀难得在她面前冷起一张脸,对着身边人下令:“捆起来,带回去!”
去你丫的温柔、去你丫的爱情,这就是一个暴君!怎么动不动捆人的!黎昭后退两步。
鸦青憋着笑,将手里的麻绳往上一抛,嘴里念叨着:“这玩意儿扎手,属下给您换个舒服点的哈。”眨眼间,他的手里多了一条绸子,“穷乡僻壤的,夫人您别嫌弃。”
说是捆起来,鸦青只是装装样子,在她的手腕绑了一个活结,只要她愿意,能直接用牙齿咬开。
“等等——”黎昭大脑飞速运转,临被锁进轿子的时候,她出声叫住谢昀:“你总该让我知道你是谁吧?”
白翡是第一个察觉不对劲的,他上前一步,捏住贺兰砚的下巴,表情微微诧异,眼神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这才确定对方的身份:“你是贺兰家的人?那刚才……”
话音刚落,十多名刺客将他们团团围住。
“我等奉命行事,还请各位不要阻拦。”为首的刺客手持一柄长刀,熹微的日光映在冰冷的刀锋上,流光溢彩。
谢昀的目光扫向他们,带着些许不屑:“什么达官贵人,还敢使唤我做事?”
气氛陷入莫名的沉寂中,直到闷闷的空气中响起一道锐利刀尖的出鞘声,一名刺客的身体应声倒地。
“弄死就完事了,逼逼赖赖什么呢?”是鹿与眠,她一甩手中的长刀,细嫩的草叶上多了一片殷红。
其余刺客见状不对,慌忙撤退。
她作势要追,被白翡拦下:“穷寇莫追,小心有埋伏。你还是先去看着你的好嫂子吧,她的反应……不像装的。”
语罢,他走到贺兰砚的身边,老管家见此,挡在他的面前,老人家的身子还在颤抖,看起来是吓得不轻。
“我并无恶意。”他笑道,可笑意不达眼底,“家父与贺兰家主有过一段交情。贺兰家遭次大祸,晚辈很是痛心,也愿意为贺兰家报仇雪恨。”
当务之急是将黎昭摘出来,按照鹿与眠的说法,这些人是专门刺杀她的,这场灾祸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而且风水先生也说了大凶之兆,难免贺兰砚会多想,到时候记恨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贺兰少主?”见贺兰砚没有反应,他试探问着:“您……还好吗?”
贺兰砚垂着头,一言不发,忽然将身上的婚服撕个粉碎,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似乎是要从白翡的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对此,他毫不在意,微微蹲下身子,与贺兰砚平视着:“贺兰少主,您……”白翡噤了声,静静看着他,直到贺兰砚起身离去,再不回头。
“这是谈不成了,以后小心些吧。”他无可奈何地摊开一双手。
白翡回头,见老管家深一脚浅一脚跟着贺兰砚一同离开。
轿子内,黎昭不停念叨着:“灭门之祸,还是在大婚这天,还是因为我起的,我完蛋了,我对不起人家。我没救人呢我就惹了这么大的祸……”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这个道理。”鹿与眠几乎要被她说服,但顷刻间反应过来:“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有,二嫂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