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从茅草里面钻出来，衣衫褴褛，连鞋子都跑掉一只，光着的脚生了冻疮。脸上黑乎乎的看不出五官。
黎昭回头一看，一时半会人没认出来：“你……”她走上前，拿出手帕擦了她的脸，“瑶光？”
她怎么来了？
还是这样一幅光景。
“你不是在义堂吗，怎么会出现在长安城？义堂的人对你不好？”黎昭连连追问，自己不是已经塞进去不少银子了吗，怎么还拿钱不干事的？
“不……不是。”顾瑶光尽力摇着被冻僵的脖子，嘴唇也因为刺骨的风雪干裂，洇出片片血迹。
也不知道连翘从哪里弄来一件外衫，给顾瑶光仔细披上：“要不，咱们回府再说？”
顾瑶光饿极了，连着喝了五碗米粥，又啃了两只烤鸭才有力气说话，黎昭和白苏仔细给她擦着身子，连翘则去成衣铺子买些合适的衣裳。
“阿娘……我是自己跑出来的，义堂没虐待我。”
没虐待？不信。
“我本想着等风头过去了再接你过来，没想到……都是天意吧。可你怎么跑出来的？”这点黎昭想不透，义堂的人也不是白吃干饭的，这么大一姑娘就看不住？
顾瑶光忽然心虚起来，支支吾吾说着：“是我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的。”
不对劲，黎昭察觉到异常，但没点破，只是问：“你是来长安城找我的吗？”
“啊——”她似乎没反应过来，然后用力点头，似乎很害怕得不到信任一般，“对啊，我就是专门来找阿娘的。”怕黎昭不信，还特意加重“专门”二字。
谁知就是这样一个小动作暴露了她的真实目的。先不说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怎么躲过两道关卡，单就没有迷路这一点，黎昭也抱有怀疑。
“你是来专门找我的啊，那路上见到你阿爹了吗？”她试探着套话。
顾瑶光不假思索：“我就是跟着阿爹来的啊。”说完她就捂住嘴，眼里满是慌张与不可思议。
破案了！果然还是个孩子，一套就出来了。黎昭抿唇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害怕什么呢，我又不会抓你去报官。白苏，去找人收拾间屋子出来，让她暂且住下。”
既然是跟着顾靖川来的，那他人在哪里，怎么会放任自己的义女在外面漂泊？她看着被剔得干干净净的鸭骨头，陷入沉思。
“说说吧，昨天的事。”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谢昀看着桌上的鸭骨头，眨巴两下眼睛，顿在原地，心想：怎么今天饕餮上身，忽然吃了这么多？难道心情不好？
“不是我吃的。”黎昭先解释一句，然后思忖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昨天瑾昕找到我，说了些女儿家的小秘密，然后……然后就是赵四哥说母亲送了信来，是关于柳尚书的，你应该看了，我怕她受刺激万一想不开，这才给人留下的。”
留下就留下，偏偏让人睡在柳夫人的院子里，得亏他追出去，才让那边松口，没明说是住在柳夫人院子里。
谢昀打了个哈欠，眼底下的两片乌青愈发显眼。黎昭顺坡下驴，一下捧住他的脸，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青云啊，你怎么这么好看？”
都乱成一锅粥了，索性喝了吧，黎昭打算破罐子破摔。
谁知谢昀压根不吃这套，他一把挥开她的手：“少来这套，你上次也是这么干的。”
“哦对了，我闺女找上门了，已经安排住下了。”她决定来个大的，反正都扯开了也没必要掩饰。
闺女，他俩哪来的孩子？谢昀愣在原地，险些没反应过来：“她你也敢留？”太白山庄那位还逍遥法外呢，这时候就迫不及待把人接进来，不要命啦？
不儿，还处吗？
“哎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黎昭将过去一五一十道来，“就这样，我白捡了一个孩子。不过是挂在了别人的名下，你说那孩子好歹叫我一声娘，我不能坐视不管吧。”哪有占完便宜不给钱的道理。
他眉心微动，眼神一撇，有些埋怨：“这么大的事现在才说，现在好了吧，孩子爹都成别人了。”
好像听出了可惜的意思？黎昭不明所以，只听他说：“我先去歇一会儿，有事儿再叫我。”
谢昀总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一靠近她，就会患得患失的，仿佛心里多了一块肉一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嗯，是时候找个郎中来看看了。
黎昭还惦记着尚书府的首饰盒，于是一个人敲迷糊溜过去，借着巷子里的几块石砖翻墙进去。
上次来还是回门，她对尚书府的构造一知半解，只能猫着腰在屋顶上慢慢行走，时不时提防着下面巡逻的骁龙卫。
眼前闪过一片阴影，很轻，很难让人察觉到。鄢凌猛地睁开眼睛，抬眼看向正方上的屋檐。
似乎闯进来个小孩？
身边人也注意到不对劲，用眼神示意她。
她摇摇头，轻描淡写道：“一只野猫而已，不用在乎。”说完，鄢凌站起身，一个人翻上屋顶。
空灵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不许跟上来！”
黎昭还在屋顶上小心摸索，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啊”了一声，嘴唇被人死死捂住。
“你想暴露吗？”
她摇摇头。鄢凌松开手，上下打量她一眼：“怎么偏偏这时候来了？”似乎是在责怪没黎昭没挑个好时间。
“我好不容易从柳夫人那里套出来的话，要是被你们先一步拿走了……被胡乱处理了怎么办？”
鄢凌环抱双臂，颇为好笑地看着她：“我的薪水——是陛下发的，我为什么要背叛我的大财主？”
这话把她问住了，黎昭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沉默不言。
“行了，说白了也是我把你引过来的。说吧，东西藏哪儿了？”鄢凌这么一问，黎昭忽然明白了。
原来这里面饶了太多的弯，她眨眨眼睛，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你那天晚上去找瑾昕，只是因为你知道，我肯定会让她留在北辰宫，还是在柳夫人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