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怕是不太平,以防万一,不如你先在北辰宫住下,就在你娘的院子里。你住在这儿没人会说什么。”黎昭所言非虚,柳瑾昕是她名义上的妹妹,妹妹住在姐姐家里有什么不可以的。
当然,她还有另一层考量,昨夜鄢凌单独找上门,一定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缘由,或是碍于立场、性格,但无论如何,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瑾昕似有犹豫:“我娘的院子?”容易带来麻烦不说,万一被人看到……永元帝可是亲口说了不许人探望。
“我还做不了这个主?”黎昭歪歪头,拉着她走向后院:“这里都是咱们的人,只要不是半夜来抓人,谁知道呢。”
谁知道一语成真,半夜就听到窗外高喝:“尊陛下圣旨,即刻传唤荣安县主柳瑾昕。”
黎昭猛地从床上坐起,她“哎哟”一声,被谢昀按住:“我去外面看看,你暂且守在这里。”说完,他披上衣服走出门外。
她揉揉眼睛,摸索着从床上爬起。
“夫人,方才我出去看了一眼,来得是骁龙卫,为首的那人背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连翘扶着她,借着微弱的灯光给她换好衣服。
来的还是熟人?那这事就好办了。
黎昭走出门外,初春的风还有些冷,吹在身上冷飕飕的。
“你要我说多少遍——荣安县主不在这里!”谢昀还在和鄢凌据理力争。
不,不是这样的……她走上前,心虚地扒拉他一下。
谢昀只一眼,就住了嘴,第一次用无语又无奈的眼神看着她。
“鄢首领请。”黎昭低下头,压根不敢看他。趁着骁龙卫都去了后院,她才开口:“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鄢凌反手将圣旨扔给她:“自己看。”
上面正是柳尚书数罪并罚,即日捉拿的铁令,甚至隐隐有牵连全家的意思。
“这……”怎么会这么快?黎昭满是疑惑,心中担忧不已。
“徐州的事情还留了个尾巴,你若是想救县主,可在开春时去一趟。”鄢凌一语点破其中玄机:“不过要小心些,那里的工事看起来……不怎么稳固。”
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难道当年柳尚书挪用的……是天家的款项。
自古以来,工事油水最为丰厚,吸引无数人趋之若鹜,柳尚书一定是给谁行了什么方便,这时候被人提了出来,连带着前面的罪过一同连起来。
“所以大鱼会是谁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鄢凌睨她一眼:“你也真是胆大,这个时候还敢留人。”等人找到后,她抽走圣旨,利落收工:“今日多有得罪,改日再来登门谢罪。”
还是不必了吧。当然这句是个客套话,黎昭心里清楚,但当务之急还是去后院安抚情势,顺便捂一捂周边的嘴,免得传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一转身,就对上谢昀那张冷笑的脸。
“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外面冷,去屋内说。”
回房的路从来没有这么短,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进去。
扑面的热气袭来,黎昭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啊,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于是只能干巴巴说着:“那啥,就是……”正说着,她打了个哈欠。
“先睡觉吧。”
“啊?”她没反应过来。
谢昀无奈叹了口气,将她塞回被窝,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直到第二天,黎昭才知道事情的全貌。
“你都知道!”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夫人,神色也没有往常的从容,“您还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吗?”
柳夫人摆摆手,嫌弃地瞥她一眼:“夫妻之间荣辱一体,我这里把柄多的是,你要是想要,大可以求我,说不定我会给你呢。”
这还是往常沉静寡言的柳夫人吗,黎昭觉得有些不对劲,难不成是这些年吃斋念佛给念出毛病来了。
对方似乎是看出她内心所想,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柳如松算是什么东西啊,要不是我的母家还需要他,你以为我能忍他成婚不出一月,就猝不及防将自己的情妹妹接进来,还说什么要抬成平妻,真是给我好大一个没脸啊,满长安城都在看我的笑话。”
也难怪当初她对自己恨成这样,黎昭抿唇。但有些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不是吗。
“那他的把柄?”她跃跃欲试,若是真能找到什么,就能证明当年的大坝的确被人做了手脚,也能顺势牵出里面的人。
柳夫人睨黎昭一眼,语气温和起来,告诫她:“我就算是真给了你,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呢,以什么身份做呢?是做国师背后的知心人,还是你以身犯险,最后像花小姐那样被人陷害,至今都无法翻身?”
这话说得真切,她垂眸沉思,世人对女子本就严苛,在这个世道,能垂名青史的女子寥寥无几,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坐视不理,不想做个普通的甘草。
“总得让我试试吧,我不比他们差。”
对方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宛如第一次认识一般。良久,柳夫人忽然笑出声来:“藏在我的首饰盒里,当然,你要是能进去柳家,记得替我看看瑾昕。”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泣不成声。
“好。”
尚书府门上贴了封条,听周边百姓说,除却游历在外的柳五公子,其余人皆已被打入天牢。
黎昭走上前,被守门的骁龙卫拦住。
“陛下有令,严禁任何人进出,还请夫人谅解,不要为难小的。”他说的委婉,可竖起的长枪却是寒光四射,直愣愣挡在她的脖颈前。
再上前一步,可就要出命案了。
她只能离开,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墙角。狭窄的巷子里堆了些茅草,里面藏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看起来有十岁出头。
“夫人,咱们要不翻墙吧。”连翘比划着墙壁的高度,脸上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黎昭一盆冷水泼上去:“要是被抓了,咱俩也得一起进天牢。”
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传来,茅草动了动:“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