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谢昀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发红的耳尖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这会儿不好意思了?”褚云霁继续拱火,看向黎昭:“这小子从小就这样,粘上毛就是猴,每次都是他带着一伙人去先生那里挑事,然后被胖揍一顿才可怜兮兮地去皇后娘娘那里讨糖吃。”
原来还有这层缘故,黎昭恍然想起前段时间永元帝巡幸的时候,也提到过谢昀曾被沈皇后抚养,她本以为两人相处不多,没想到关系如今亲密。
也难怪这段时间沈皇后不见人,他第一个“迷路”到凤仪宫门口。
想到这里,她不禁好奇,怎么一个个的都致力于让谢昀吃瘪,这次褚云霁这样,上次白翡一听让他花钱,自己马不停蹄应下来,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夫人,宫里来了旨意,说是让您去伺候凤驾。”赵四哥不慌不忙禀告着,身后还跟着凤仪宫的女官。
女官微微笑着,眉头泛青,看起来有些怪异。
她心中纳罕,可当着女官也不敢细说,只放下剪刀,询问一声:“可否让我先换身衣服?”
趁着去内厅换衣服的空隙,黎昭一把将白苏拉到屏风后,低声细语着:“连翘不在,眼下我信得过的只有你了。”其实还有别人,但白苏这孩子容易多想,她怕误事,只能先这样哄着。
“那女官不对劲,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怀疑其中有诈。若是宵禁之前我没能回来,你拿着这块玉佩去找主君。剩下的就交给他。”说着,黎昭将随身的玉佩塞到白苏手心。玉质温凉、莹润生光,泛着淡淡的青色。
玉佩是上次沈绥来的时候落下的,只要有了这小东西,不愁进不了宫。
宫道漫长又狭窄,她缓步行走,不知走过了多少人的一生。
不远处,三四个小丫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黎昭一上前,她们就噤了声,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后便作飞鸟散。
凤仪宫紧挨着御书房,仅有一墙之隔。毕竟是历代皇后住的地方,与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不过是花草凋谢,只有一团团雪留在上面充作鲜花。进了宫,那女官腰身一扭,顷刻间消失在屏风后面。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即便沈绥不在凤椅上,她依旧要跪拜在地,去恭维高高在上的皇权。
无人回应,甚至连进出的宫女都没有。
黎昭讶然,但还是鼓起勇气,重复一遍:“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片刻,女官搀扶着一个人,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娘娘?”令她不解的是,沈绥的脸上覆了一层薄纱。
“你来了,坐吧。”对方的反应很淡,不过是说了些家常闲话,看着略显冷清的凤仪宫,黎昭还是有些好奇。
沈绥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我脸上受了伤,这会儿不方便见人,就让她们都下去了。”
受了伤,难道是上次?
国母破相可是大事,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告诉她呢?
“娘娘……”
“那些事,陛下都和我说了。好孩子,你过来。”沈绥招招手,黎昭鬼神神差地一步步走上去,直到最后紧紧抱着她。
没有动人的眼泪,也没有怒放的鲜花,有的只是外面一片纷纷扬扬的大雪,还有寂静冷灭的烛火。
她忽然感觉好冷,又好温暖,藏在内心最底层的木棉被火星点燃,噼里啪啦烧了一片。
“娘……”黎昭出声,又觉得不妥,于是补了一句“娘。”
这样才不算冒犯,也称不上僭越。
“我能看看您的伤吗?”她问,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好。”
伤口不算严重,只是脸颊旁多了一道细小的缝,如果不仔细看,可能不会注意到,四周泛着不正常的青色,和方才女官眉头的颜色一模一样,黎昭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可再想询问之时,沈绥已经带上面纱,将伤口严严实实遮住。
“还是……”她刚开口,就被噤了声,看着唇边的食指,相似的面孔说着轻柔的话语:“这伤疤不好看。乖孩子,坐这儿。”
狭窄的凤椅在这一刻竟有些小,小到不能容纳两人。
沈绥与她聊了很多,从过去到现在,几乎是说遍了思念,讲完了不舍,说的黎昭有些心动。
她打心眼里畏惧这样高高的宫墙。
“时候不早了,我也不能留你了。”沈绥说着,温声细语的,声音很轻。
等离开凤仪宫的时候,黎昭忽然想起来,沈皇后早些年因为生育伤了身子,既然太子是叶贵妃所生,那几位公主应该也不例外,这么一说……偌大的皇宫里,除了永元帝,她竟是孤身一人。
黎昭深吸一口气,良久不能回神。
北辰宫内,褚云霁早早离去,还剩下白翡和谢昀在下棋,看着一向稳重的谢昀愁眉苦脸的,她忽然想走上去打趣一句。
“在做什么?”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使得白翡跳起来,差点在窗户上撞出个窟窿,也亏得年前加固一番,不然今儿晚上得吃风了。
“您这——至于这么大反应吗?”谢昀第一个笑出声来,将面前的棋盘胡乱一摸:“看你吓的,这局不作数了啊。”
白翡作势要打他:“你俩一唱一和在这儿框我呢!”
鸡飞狗跳一阵子,三人终于消停下来,黎昭也终于问出了她一直好奇的问题:“怎么见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想——薅他?”想了半天,还是这个词合适。
“你是不知道这小子之前是怎么薅我们的。”说着,白翡开始回忆往事:“那个时候,我们都很年轻。我不知道世子是怎么被他坑的,但是关于楚先生的还是知道一些。这小子仗着楚先生是他师兄,就百般坑害,你是不知道啊,当时楚先生单纯,发的那点月钱全被他小子薅去了。”
谢昀弱弱反驳:“后来我也还了啊。”
“还了个银镯子?还被人坑了二两银子?也就楚先生脾气好不跟你计较吧。”
银镯子……好像是不太符合大师兄的风格,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