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一把打开黎昭的手:“自然是有要事。”
黄鼠狼给鸡拜年?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随意披了件衣服,勉强盖住身躯,她问:“能有什么事,还至于你大半夜过来?”
黑夜中,烛火幽幽点燃,黎昭的瞳孔乌黑发亮,像是两个不停闪烁的星子,他一时看得痴了,竟忘了回话。
还是她再三催促,谢昀才回过神来。
“你这是什么了?”黎昭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眼睛没毛病啊。”
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话本子,谢昀脸色微红,眼底泛着不正常的光。
“你长大了……”
“是长大了,我胆子也肥了!”说着,黎昭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大半夜没事干,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屁股着地的谢昀脑袋宕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从地上站起,理了理衣服,坐回床边:“北周的和亲公主,不日便会抵京。”
她“哦”了一声,转过身去。又不是让她娶,关心这个做什么?随后反应过来,猛地坐起身来,凑在他的面前:“圣上不是说不接受和亲吗?”
距离有些近……近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谢昀红着脸,往后退了退,无形拉开两人的距离:“因为一同来的还有一张关于蛊毒的方子,公主不过是这张方子的附属。”
“……”黎昭沉默不语,在某一瞬间,她似乎理解了江照月,也理解了当年长宁长公主的无助。
倘若把大齐置于北周的处境,或许第一个被献祭出去的就是她这个没什么感情却身负皇室血脉的“公主”。
“所以圣上是看中了这张方子而不是两国的安定?”她试探出声。
谢昀摇头,又点头,似是不确定:“你猜公主会嫁给谁?”
幸好他还说了个“嫁”,不然黎昭肯定第一个扎死他。
她略微一思索,一个熟悉的名字涌上心头。
……
“黎夫人这边请。”敬王府的下人很是客气,见到黎昭就换上一副笑脸。
迎接她的是敬王妃,敬王妃如今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宜,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头上簪着数十只碧玉簪子,既显富贵,也不会让人觉得奢靡。
她从容接过腰牌,手指一遍一遍抚摸上面的纹路:“先前世子回来的时候,我看他腰牌不见,原来是被黎夫人捡到了。”
“妾身也是去郊外闲逛,恍然间捡到的,没想到竟是世子的东西。”黎昭字句斟酌,先前褚云霁给她腰牌的时候,正好是在郊外,如此一来也不算撒谎。
敬王妃又说了些家常,直到临走前,忽然看到管家匆匆走来,低声说道:“启禀王妃,宋相公的新妇袁娘子求见。”
宋相公?难道是宋书澄?黎昭眉心微动,起身福了福身:“府中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妾身就先告辞了。”
对方一眼就看出她的刻意疏离,敬王妃微微一笑,问道:“黎夫人就不想看这场好戏?”
是想看,但这时候不想看。
可王妃的一番“好意”,又怎么能轻易拒绝。于是,她被迫看了这一场好戏。
袁娘子如同一只花孔雀般,竭尽全力讨好上面最尊贵的女人,而敬王妃只是淡淡地喝着茶,偶尔清吭一声,袁娘子便奉承地更加卖力。
这样的嘴脸,倘若是往常,黎昭绝对是看不上的,可眼下她竟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曾几何时,她又何尝不是另一位袁娘子呢。
好不容易捱过了酷刑,黎昭抬脚欲走,却硬生生被袁娘子叫住:‘还没请教夫人的名讳?’
不,还是不说的好,但袁娘子一个普通官宦敢这样说,背后定是有敬王妃的默许。想明白这点,她点头:“妾身北辰宫黎氏。”
袁娘子“啊”了一声,脸上瞬间堆起一团笑:“原来是黎夫人啊,失敬失敬,妾身这厢给您行礼了。”说着,她微微屈膝,姿态从容地福了福身。
合着刚才压根就没看到自己啊……还真是目标明确的一个人,不相关的直接忽略。黎昭嘴角微微一抽,随后不动声色掩饰下去。
“袁娘子,是个巧人。”她憋了好半天,才算整出来一句像样的话。
就在黎昭尴尬不已的时候,敬王妃如同大赦天下一般,说了句不那么公道的话:“刚才黎夫人还说家中有事,本宫一时多留了你一会儿,还望夫人莫要介意才是。”
哪敢有她介意的份啊,她福了福身:“妾身多谢王妃教诲。”
一直回到北辰宫,她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背上已经浮起一层冷汗。
连翘出门采买草药,这时候才回来,她一回来就嚷嚷:“夫人您可是当家不知油盐贵,咱们都是熟客了,那草药贩子还坐地起价呢,幸亏我机灵多问了一句,不然这钱算是白搭进去了。”
按照往常,黎昭肯定会夸她两句,不过今天有所不同,她放下手里的披风,试探一声:“夫人?”
见她不回话,还是呆呆傻傻的样子,连翘看向一边的白苏:“这是怎么了?”
白苏这才哆哆嗦嗦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谁知连翘只是皱了皱眉头,扭头安慰两人:“我当是多大的事呢,能有那天圣上来的时候大吗?”
这话也就在屋里头能说,放到屋外头这仨人得抱团团灭。黎昭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没错,还真没那天的事大。”
那天脑袋都耷拉在地上,能不能留在脖子上都保不住,得亏自己瞎猫碰到死耗子,不然一个个地点名去死。
“但是,夫人,”连翘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那敬王妃就没多刁难你几句?”
“再刁难就说不过去了吧。”
“哎您就没见着世子吗?”连翘神神秘秘问道。
黎昭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在集市上看到什么了?”往常没见这丫头上心,怎么这时候……肯定有问题!
“您猜的可真准。”她嘿嘿一笑,“我还纳闷呢,世子金尊玉贵的一个人怎么来这地方了,还穿的这般破烂,然后我就悄悄跟上去,发现他去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