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已经知道她心中所想,黎昭也绝对不会含糊。
永元帝是想救她们的,但如果……她们的死能堵住臣子们的悠悠之口,他会毫不犹豫送出去这两个倒霉蛋。
至于江照月不过是个自己凑上来的替罪羊。
黎昭忽然惊醒过来,原来自己也只不过是浩荡史书中的一笔。
不,甚至连一笔都算不上。
她不喜欢战争。
挟持住她的是一个彪形大汉,或许是因为没吃饱饭,模样有些无精打采的。
趁着众人不注意,黎昭狠狠一踩那人的脚趾,脖子上的长刀往前推了一寸,她拔出发间的长钗,先是捅向身后那人,然后猛地拔起,带出一串鲜艳的血珠。
她手里紧紧捏着发钗,不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时间,一手扯住崔明光身前的长刀,任由手指被割的血肉模糊。锋利的尖端刺入脆弱的脖颈,那人口吐鲜血,黎昭一把甩开长刀,将崔明光推了出去。
一切动作太快,就连见多识广的永元帝都不由得一惊。
就在将要皆大欢喜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掣肘,转眼间背上压了一个人,整个人又被挟持住。
——是江照月。
“你还真是令我意想不到,都病成这样还能蹦跶,像只踩不死的蟑螂。”她咬牙切齿说着。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黎昭有气无力说着,大脑飞速运转,不停寻找着能够脱身的办法。
要是这仗真的打起来……赢了还好,输了她就是那个倒霉的汉使,皇帝可是用这招的好手。
“陛下意下如何?”江照月声音高亢,丝毫不惧。
永元帝沉默片刻,谢昀没由来的心慌,声音焦急:“圣上——”
他依旧沉默着,眼神忽然落在黎昭腰间的玉佩上,瞳孔微缩。
“……朕答应你,朕不会接受和亲。”
不答应和亲,那就是想要开战咯?
在场的人无不哗然,一片寂静,只有几个胆大的敢凑上去,重重跪在地上:“圣上,国库空虚……”
永元帝半张脸沉着,他挥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证人。”
听到此处,江照月沉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从容一笑,扔掉束缚黎昭的匕首。
“咣当”一声,匕首与她同时倒地。
黎昭这才注意到,她的身后有一支尾羽极长的箭。
“呃——”她闷哼一声,发现那支羽箭也来到了自己的胸口。
是谁……?
眼前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黎昭伸出手,试图能抓住什么,却只能扑个空。
“护驾——快护驾!”
“昭昭——”
混乱中,她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可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
“令夫人发着烧,失血又多。微臣只能尽力而为。”
“救不活,我要你们都去陪葬!”
……
“查清了吗,是什么人?”
“属下无能,只知道那箭是北周王室常用的东西,可……弓箭来的方向是醉仙楼,店里掌柜的那天楼上所有包间都被一个自称‘吴其仁’的巨富包场了。”
“吴其仁?”
……
黎昭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处香火鼎盛的寺庙里。
这又给她干哪里来了?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衣服还是那天的衣服,腰间的玉佩也都还在。
寺庙里有一尊很高很大的佛像,干干净净,慈眉善目。
“施主终于醒了。”方丈“阿弥陀佛”一句,来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现在是昌敬二十三年了。”
先帝爷还活着?她心中讶异,可面上却不显。
忽然,一个粗布麻衣的男人狼狈地滚了进来,嘴里不停喊着:“大师!大师!快救救我家主子!”
男人自称是礼部侍郎的管家,黎昭仔细看去,这人眉眼间和赵四哥有些相似。
“你家主子怎么了?”她好奇问道。
“我家主子难产,叫了三天三夜也不见好。万华寺山高路远的,竟请不来一个郎中。”
万华寺,难产?
黎昭毫不犹豫接下这份苦差:“我是药王白氏的亲传弟子,你快带我去。”
方丈看穿她的谎言,却闭口不言。
“万华寺山高路远,你家主子怎么会来这里?”她偏过视线,脚步不停。
“我家主子求子不易,原来是来还愿的,谁知胎像不稳,竟是在这儿住了三四个月也不见好,眼下竟有雪崩之兆!”
一到禅房,扑鼻而来是浓烈的血腥味,屋内的女人哀嚎着,声音愈发有气无力。
黎昭破门而入,找出纸笔匆匆写了一张保胎的方子,交给男人:“你拿着这张方子去济世堂,马上抓药来。”
她一个人走进内间,侧身灵巧绕开侍女和接生婆。
“情况如何?”她问,突然瞥见产妇的面貌有些眼熟……
这不是她婆婆吗?
?
给她干哪里来了?
黎昭只愣了一刻,立马扯了一片衣角敷在脸上,充作面纱。
“您是……”
“都吃了什么药,刚才情况又是如何?”她重复一遍。
侍女这才哆哆嗦嗦说着:“我家夫人已经吃了催产的药,是刚喝下去的,方才血是止住了,可这孩子……”
“保住我的孩儿——”崔明光死死抓着她的手,散乱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狼狈地贴在鬓角,可力气大的出奇。
能让她出马,能死人?
幸好吃饭的东西还在,她掏出几根银针,手起针落,精准无误扎在膝盖几个穴位上。
“去,想办法弄一碗羊汤过来。”
侍女面露为难:“这里是佛寺,哪里能粘的了荤腥呢。”
怪不得身子弱成这样……黎昭一时犯了难,随后灵机一动,吩咐道:“蝉蜕、桃仁、泽兰,还有赤芍和川穹,这几样东西有多少弄多少来。”
这几样都是催产的药,还有几样性子更烈的她不敢用,怕大出血之后止不住。
一直忙活到凌晨才见好,男人去而复返,终于带回来一些温补的药来。
“快去煮剪子!”已经能看到一个头了,她脸上已经起了一层的汗,用面纱胡乱擦了一把后,接过滚烫的剪刀,手起刀落剪短脐带。
此时刚刚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