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上面抽了什么风，黎昭一大早就要起来，看着北辰宫上上下下都忙活着，已经临近年关，置办年货还有分发赏钱，这些都需要她这个主母盯着。
她伸了个懒腰，在椅子上窝着，冬日的太阳总是暖洋洋的，勾得人心神荡漾，“现在什么时候了？”声音从胸腔传出，闷闷的。
“辰时四刻了。”
这样冷的天气，连猫儿都不愿意动弹了，一白和二白争相趴在她的膝盖上，汲取着为数不多的温暖。
要不是鄢凌一早派人提醒她有大人物到访，黎昭也不想这个时候起来。
“宁愿三岁离娘，不愿五更离床啊。”她活动活动筋骨，谢昀一大早就悄摸出去了，连话都没留一句，也不知道这时候吃饭了没有，她惦念着，但转念一想，皇宫这么大不至于克扣他一盘糕点吧。
就在黎昭百无聊赖的时候，白苏一路小跑过来，甫一见到她，嘴里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了：“夫、夫、夫人——”
“你这是怎么了？”黎昭十分好奇，打趣着：“总不能是在门口看到圣上了吧？”
“皇上驾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里回荡着，黎昭面色一变，怎么说什么就来什么，她慌忙跪了下去，一白和二白就这样跑了出去。
“你俩快回来！”她小声吆喝着，面前忽然多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一番兵荒马乱后，黎昭坐在下首，眼睛时不时瞟向永元帝身边的鄢凌，像是在说：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是圣上要来！
鄢凌眼睛一眯，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不是已经提醒你有贵客要来？
得，她没话可说。
“这猫儿养的不错。”永元帝摸了摸一白的头，“毛色鲜亮顺滑，你们俩都是个妙人啊。”
“谢圣上谬赞。”黎昭垂下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这东西淘气得很，妾身还怕它惊了圣上。”
一白啊，你可别这个时候闹事啊！
黎昭心里苦不堪言，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担心那个，可怜一个小小的脑袋竟要围着一只猫转来转去。
逗了一会子的猫，永元帝也露出疲态，她就坡下驴，立马招呼人把一白带下去。
“朕记得——你是徐州人氏？”
“回陛下，妾身自小在徐州长大，也是近两年来的长安城。”要不是被抓来替嫁，她还不至于来这里，得亏上次治病有功，上面不计较这些，不然她得落一个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起步就是杀头啊。
怎么不把姓柳的一家都搭进去呢？
黎昭咬了咬牙。
“诶，朕想起来了一件事。”永元帝笑迷糊的，故意拉长语调，吊足了胃口。
“什么事啊？”她一时间忘了尊卑，一个劲儿地向前凑。
许是看在她年龄小的缘故，永元帝竟也不计较这些，专心和黎昭讲起了故事。
“先前朕就不同意这门婚事。”
这话一出，她一撇嘴巴：“若不是圣上赐婚，妾身哪能捞到这么好的郎君？”
“你倒是嘴甜。”他呵呵笑着，继续说下去：“也是这个时候吧，你那时受了伤，发热三天三夜都不见好……”
那个时候……黎昭恍然想起，那个时候她穿越回去了，原来在这里是发烧三天吗。
“给那孩子急得啊，求了城隍庙求佛祖，后来皇后看不下去，给了他一个保命丸，这才消停下来。”永元帝的声音很轻，如同窗外的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地上轻飘飘的，可内容又很重，重得掷地有声。
“你年纪小，应该还不知道那件事。”对着黎昭，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将过去缓缓道来：“你也知道昀儿是安阳侯唯一的孩子，他做国师这个位子，是要从谢家除名的。”
离家打工就算了，还要把人从族谱上叉出去啊？她很是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妾身晓得。”
“当时谢家是百般不愿啊，朕也是两头作难。”
是啊，两边都是从龙之臣，哪个都不好得罪。黎昭点点头，安慰道：“父子亲情乃人伦常情，可圣上是君父，做臣子的哪有让君父为难的。”
“所以昀儿自己跳了出来，说自己愿意当这个国师，从此青灯古佛、断情绝爱，朕对他——也是有愧疚的。”
连愧疚都没有还能称之为人吗？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还是你闹得。黎昭嘴角一抽，安慰的话卡在半道，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所以朕一开始，打心眼里看不上你的出身。”
一个乡下农女，连长安城贵女的标配都够不上，更别说还嫁给他的心腹重臣了。
“圣上，古人都说人贵自重，黎夫人只是出身不高，可不见得其他方面落后啊，何况一颗赤子之心呢。”见永元帝越聊越上头，李德福不由得提醒他此行来意。
黎昭总觉得面前有个坑，但她不得不跳下去，果不其然，这“坑”来了，只听永元帝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朕倒是好奇，你这丫头是从哪儿学的医术？”
是从千年后的现代学的……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啊！
她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妾身跟着国师，略微识得了几个字，读了几本医书罢了。托圣上和娘娘的福，又有国师帮衬着，妾身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这才治好鼠疫。”
就把一切都归为运气吧，黎昭心里明白，永元帝会这么问，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甚至连黎母死去的前夫都能挖出来，也绝对明白原主是大字不识几个。
若是有个不小心，她绝对完了。
“是么……”永元帝沉着一张脸，眼底晦暗不明，“原来是凑巧啊。”
随即话锋一转，他再次拉长语调，说了一件让黎昭意想不到的事情：“你还不知道你身份暴露到朕这里，昀儿是怎么做的吧？”
啊？那个时候自己不是已经成了大功臣了吗？
连功臣都要被清算啊？
这就是赏罚分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