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很快反应过来,打趣着:“堂堂骁龙卫首领,有谁不知您呢?”
大半年不见,她好像变了很多,是沧桑了吗?
巨大的疑惑笼罩在她周围,她一直盯着鄢凌,试图能从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找到什么不同。
“很好奇?等时机到了你会知道的。”鄢凌自问自答,倏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看着那人腰间悬挂着的短剑,黎昭忽然想起一年前遇到的蟒蛇,问道:“那天晚上……出现的人是你吗?你杀了一头老虎和一条蟒蛇,就在同一天。”
“蟒蛇和老虎?”鄢凌动作一顿,努力做出一副回想的样子,“杀的太多,不记得了。”
这人好屌,这是黎昭对此人的第三印象。
“叨扰过多,多谢夫人的一杯清茶,鄢某就此告退。”那人说完,就从醉仙楼上跳下去。
黎昭的目光不禁跟了过去,发现鄢凌只是简单的来喝了一杯茶。
日落西沉,在街上可以看到一片橘红色的晚霞,如同血液一般的鲜艳,映照着这场人间惨剧,这场轰轰烈烈的抄家也随着晚霞的消散一并消失。
惜霜一早被崔明光接走,等她知道的时候,国公府早成了一具空壳。
你方唱罢我登场,属于两府的荣耀已成过去,化为长安城百姓的饭后谈资,日后大齐不会有刘家,也不会有大观园,有的只是兰台寺大夫林大人的独女。
……
一白似乎是有了身孕,原本精瘦的身子迅速圆润起来,这天黎昭在撸猫的时候,无意间摸到一片鼓鼓囊囊。
“青云,一白好像怀了。”
冬日已至,漫天的雪花铺了一层,房内地龙烧的旺旺的,连带着人也惫懒了许多。
谢昀从文书中冒出头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原本瘦瘦的小猫猛地鼓成一个球,肚子圆圆的一个,看起来有些憔悴。
他抱着一白,小心翼翼摸了一下:“是怀了。”
“生了能不能送我一只?”
谢昀上下扫视她一遍,说:“连我都是你的。”
她的脸瞬间红了一片,他显然没意识到这句话有多大的杀伤力,继续补充着:“急什么?”
末了又让鸦青拿了些肉肠来,谢昀一片一片喂着一白,时不时往黎昭嘴里塞一片,美其名曰:“不能饿了小馋猫。”
这半年来从他院子里蹭吃蹭喝蹭住,黎昭早就攒齐了三百两银子,这时候已经让连翘出去买了,很快,就听连翘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夫人,东西已经买回来了。”
“快,放到我院里,还有……”看着谢昀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她忙把后句话咽了回去,改换成:“一定要放好。”
夜半有个暖炉不说,还能趁着人家不注意摸两把。
当年黎昭针灸学不下去的时候,师父买过一本《古风男子经络漫画图》,当时什么经络没记住,就只记得古风男子了,为此挨了师父的一顿打。
如今有现成的古风男子研究,顺便可以试试新研究的药。
书房重地,主君一向不让人进来,偏生夫人是个例外,连翘和一同在门外的鸦青相视一笑。
“一白啊一白,以后就是要当娘的猫猫了,可不能上蹿下跳了啊,你肚子里还有好几个呢。”她把一白抱在怀里,柔情温和的样子像极了哄孩子的母亲。
谢昀内心隐隐有所触动,可安阳侯说过,当年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挨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因此落了病根,养了十多年才看好。何况女子生育本就是走一趟鬼门关,能不能活下来全靠天意。
他猜了这么久的天意,还能不知道天意会是什么德行?
对于子嗣,谢昀并不强求,爹娘那边也是抱着随缘的想法。
看她这样,还是别要的好……
“肚子显怀……差不多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黎昭摸了摸一白的下巴,“应该还有一个月生产。”
一白临盆那天,是个大雪飞扬的下雪天。
谢昀一早就被叫到宫里,负责监督祭祖前的准备工作。雪天路滑,有几个太监是出溜着过来,手里紧紧护着缠枝花瓷瓶。
“多派几个人去扫雪。”他轻声吩咐着。
雪下了一天,黎昭窝在被子里,看着昨天从楚辰手里薅来的话本子。
讲的是个破镜重圆的故事,很是乏味,可是作者用词巧妙,勉强能看得下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连翘急忙忙跑进来,裙子上沾了一片血。
……
等宫里忙活完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
“红梅筑画境,雪酥压青枝。”谢昀轻声呢喃着,恍然间看到一枝红梅,花瓣上沾了一片雪,鲜艳欲滴。
“国师也看上了这红梅?”许久不见的端慧公主褚瑶走了来,伸手将梅枝折下来,递给他:“国师为国辛苦,这一枝梅就当是本宫的一片心意。”
梅枝即便离开了梅树,依旧开的如火如荼。
“既如此,多谢公主美意。”
甫一进门,清脆冰凉的气息涌上来,北辰宫有楚辰看顾着,雪一早就被扫干净,露出干净的石砖来。
石砖的缝隙里有些扫不干净的,踩上去冰冰凉凉的。
鸦青一大早就被谢昀留在府里,供黎昭差遣,这时候他带着一身雪气,刚迈出一步,就见鸦青飞快扑了过来。
“你做什么?”谢昀一个错身,避开他。
鸦青喘着粗气,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薄红,断断续续说着:“出大事了!”
……
他一进门,就看到连翘一身干涸的血迹,正不知所措站着,再看黎昭,手上满是鲜血,正滴滴答答留着,脸上还挂着血点子。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连带着外面的风尘气息混杂在一起,谢昀皱了皱眉头,不禁捏住鼻子。
“青云……”黎昭喃喃说着,眼角蓄着一层泪花。
他眼尖地看到她胸口上也有一片新鲜的血迹,下意识以为伤口撕裂,想要过去,却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黎昭面前。
“昭昭……”谢昀上手一摸,兀自愣住,面前平平坦坦,哪有受伤的样子。
“……”
就是说非得自己上手是吗?
黎昭抿了抿唇,将手里的模糊一团递了过去:“一白生的,……让我救回来了。”
谢昀呵了口气,眼角生出来两滴欲掉不掉的泪。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你的。”
还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