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依旧在灯下翻书,未见有分毫移动的迹象。
“桌上的海棠花……这里哪会有海棠花?”
“我也不知道。”黎昭摇摇头,思绪回到那张芙蓉面上,“是个女人给我的。”
他眉心微动,眼神从书页转到她的脸上,眼中是止不住地好奇:“那个女人——是不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脸色唰白,没注意。”她想了想,补充道:“但是很漂亮,像一朵海棠花似的——”
海棠花?黎昭蓦地反应过来。
谢昀倒吸一口冷气,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先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别想太多。”后坐在她身边,开始转移话题,聊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灵均跟我说了些事情,是有关玄玉宫与太白山庄一事。”
哪里怎么了?黎昭垂眸,听他继续说下去。
“太白山庄谋害朝廷命官,现下已经关押起来了,倒是跑走了一个小姑娘,她说她认识你。”
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黎昭嘴角一抽,问道:“那个女孩呢?”
太白山庄怎么样她不管,顾靖川也没救过自己的命,只有顾瑶光这个孩子才是最令人挂心的,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有人照拂着,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灵均左思右想,最后给送到附近的义堂里了。”
一个孤女,还背上了谋反的名头,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可黎昭惦念着自己答应了人家母亲,断然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这事你就别想了。”谢昀一点她的额头,解释道:“你真该庆幸鄢首领冒死把你带了出来,不然你也得进去。”
和叛军牵扯到一起,总归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撇撇嘴,一脸无奈。
“等风头过去再说。”
说得轻巧,太白山庄和前朝有所牵扯,怕是连里面的猫猫狗狗都被摸索清楚了,更别说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
……
徐州的事情都掰扯清楚,谢思齐是打算在第三日回长安城的,却又被一些琐事绊住了。
“侯爷,属下现在不敢回去啊。”一大早,鄢凌就坐在房顶上,神情倨傲,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你怎么在上面?”黎昭一抬头,才看到房顶上的她。
“属下还有别的任务在身,还是请各位先行回长安城了。”她从容一笑,轻巧离去,如同梁上秋燕,落水无痕。
“别的任务?”黎昭歪歪头,“怪不得愿意跟过来呢,原来还有别的事要干。”
先前就觉得奇怪,这人对江湖门派一脸嫌弃不说,怎么第二天就屁颠屁颠自己过来了?
可是会有什么东西是让永元帝在意的呢?她一时想不明白。
“应该是沈皇后的孩子?”谢思齐提了一嘴,很快摇摇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就当没听见哈。”
沈皇后的孩子?沈皇后不都三个孩子了,能和徐州这个小地方有什么关系?
“你可别太好奇啊,那是天家的事情,咱们这些小民就别掺和了。”
这话倒是有理,黎昭赞同地点点头,自己这公公常年游山玩水,没想到还能对朝政保持一份警觉。
真是实属不易,实属不易啊。
临行前,沈清臣倒没什么大动作,反倒是沈清月,声泪俱下,看起来并不想她离开。
“此去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她喃喃说着。
上次见面好像都是一年以前了,黎昭仔细回想,原来距离自己穿越过来已经两年了——两年了还没找到回去的办法……一想到同样是在这里待了十五年的柳瑾昕,不知为何,她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至少自己还不是孤单一人。
联想起上次穿越的时候,还是被捅了一箭……又是一阵胆寒,算了——有的时候还是少难为自己最好。
等他们一行人到长安城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黎昭掀开帘子,看向窗外熟悉的景色。
长安城依旧是人声鼎沸、一片安宁祥和之景,没有人知道这场夕阳下隐藏了多少的血腥与罪恶。
是夜,纤细精瘦的人影飞过北辰宫,脚尖轻点粗糙的瓦片,如一只轻巧的飞燕,轻轻松松飞到长安城防守最严厉的御书房。
“镇抚司骁龙卫鄢凌——见过陛下。”
即便是浓稠的夜,大齐最尊贵的人也要坐在最高贵的位置,接受众人的跪拜。
“属下无能,未能找到陛下想要的人。”
“先起来吧。”永元帝一合面前的奏折,“说说太白山庄吧。”
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唯独隐瞒了顾瑶光的存在,还有黎昭和顾靖川的关系。
“不论男女,属下都找了一个遍,能符合年龄的不过两千人。属下都查了,除了沈家的沈大人之外,并没有人与皇后相似。”
永元帝要找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出质北周前的孩子。那孩子生的匆忙,当时危机四伏,所以一生下来就被送了出去,走得太急只留了一个莲花纹样的玉佩。
鄢凌撇撇嘴,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十六岁的孩子,那年头兵荒马乱的,能有几个能活到十六?更别说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
也不知道是谁查的,说是那孩子在徐州……
永元帝拧着眉,神色凝重,独属于帝王的威严四溢,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奏折,随后轻轻一抛,吩咐道:“你也跑了三个月了,先去休息吧。”
“谢陛下体恤,属下告退。”
御书房的门再度阖上,锁住一室的怀念与忧伤,鄢凌敛眉,又走了进去。
“还有事?”
“属下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人是个女孩,十六岁的年纪,也是徐州人,不过属下最早将那人排除出去了,并没有细查,请陛下责罚。”
经她这么一提醒,一个熟悉的人影在脑海中渐渐成型,永元帝立刻叫了李德福来,吩咐道:“去查,以前、过去、现在,都查。”
从未见过陛下这么慌张……鄢凌若有所思,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陛下会这么执着于那个生死莫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