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他一直头昏脑涨,偶尔伴随着发热,看了许多郎中,也开了不少药方,总是不见好,原以为是年纪大了,可没想到……还是世子妃的手管用,一次就诊出病来。
“世子妃!世子妃……”县太爷涕泪横流,恨不得跪在地上:“求求您救救小的。”
看来自己这名声是打出去了……黎昭嘴角微勾,先是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后故意拉长语调:“只要我家老祖出手,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老祖是可以出手,就看县太爷本人有没有眼力见,他还算识趣,接着就派人带黎昭去了大牢。
大牢内昏暗无光,因为常年不见天日,所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糜烂与腐坏的气味冗杂,氤氲成一道淡淡的水汽,只有墙上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芒,风从门缝里溜进来,忽的一下就灭了两盏。
她紧了紧衣领,试图抵挡这里的森森冷气。
徐相公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如同街头的流浪狗一般,被人狠狠地扔在冰冷的墙角,缩成一个小小的球,单薄的衣服上沁着一片血迹,正滴滴答答汇成一股,洇湿了一片。
血色和地面的碎骨渣滓合在一起,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黎昭不免皱起眉头,师爷立马狗腿上前,谄媚道:“世子妃,这地方不干净,您还是……”
她一个眼刀飞过去,师爷登时识趣退下。
大牢的人还算迅速,给徐相公抖落干净后才带过来。
“……”因为关的太久,徐相公已经本能地不会去信任任何人,更别说还是一个衣着华服的女人,他只瞪着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黎昭。
“聊聊吧,有关你妻子的事情。”师爷给她倒了一杯茶,热腾腾的白汽袅袅升起,将黎昭与格格不入的环境隔绝开来。
徐相公上下打量她一眼,极为不屑地嗤笑一声:“您这种贵人,还得来这种地方吗?”
“油盐不进。”黎昭小声吐槽着,也不深究他的无礼,而是和他聊起家长里短的小事。
不出十句,徐相公再也支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是被冤枉的,他们把我关在这里,没日没夜的打……”
眼看情况渐渐不对,师爷赶紧给几个伙计使眼色,让他们把徐相公带下去。
“等等。”黎昭冷冷喝止:“本宫还没发话,谁叫你们动弹的?”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手脚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不约而同地看向师爷。
她意有所指看了师爷一眼,挥挥手:“行了行了,本宫也没那个闲心跟你们扯东扯西的。圣上那边催得急,这几日就让你们安排下,早结案早完事吧。”
师爷连连称是,迫不及待想要送走这尊大佛。
“哦对了,本宫还想起来一件事。”黎昭状似无意抚了一把鬓角的头发,说道:“不日叶小将军的兵马会到此地,本宫先给你们提醒一句,这位小将军可是个嫉恶如仇的人物,管好你们衙门的人,小心冲撞了他。”
手上有了兵还用在这里陪他演戏吗,她按下想翻白眼的心思,温婉一笑后转身离开。
一出了衙门的大红门,她拍了拍胸口:“我的妈呀里面真是……诶你怎么……”
反观鄢凌,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这样的地方镇抚司多的是,接触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末了不忘安慰她一句:“放心,一般人我们不让进的。”
一般人也不想进吧。她腹诽。
“卧病在床”的县太爷办事还算利索,不到三天就升了堂。
彼时叶灵均刚到徐州,人还没到驿站就被黎昭揪着去衙门。
“您小心些,这铠甲很利的,仔细手疼。”叶灵均不敢不去,他怕这人下一秒就掏出一条蛇来。
一想到上次那条黑底红花的大蟒蛇……就是一阵胆寒,他忍不住瑟缩两下,攥了攥手里的锦帕。
秦家那边并没有和他们继续纠缠的心思,只派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管家来。
徐相公也被擦洗干净,三两年不见自己的母亲,他竟不知道徐母已经苍老成这个样子。
“娘——”话才说了一半,上面县太爷醒堂木猛地一敲,两人俱是一惊,不再言语。
“我来这里干什么?”叶灵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他茫然无措地扫视四周,忍不住朝着黎昭的方向凑了凑。
“你就方方正正坐在这里,万事有我。”她指尖轻点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让他来主要是当个气氛组,真正去抓人的还得让专业人士来。
“专业人士”鄢凌已经悄悄潜入秦府,准备捉拿徐家媳妇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一出好戏……
县太爷按部就班问了些具体的事情,随后脸色一变,脸上的肥肉随之震颤三下,看起来颇为滑稽:“你可知罪——”
“草民何罪之有,草民只想找回妻子,可娘家小舅拦着也就算了,竟然一口咬死是我害死她,青天大老爷啊,草民冤枉。”
县太爷显然被这句“青天大老爷”给哄住了,当即露出笑容,一双吊梢眉上下翻飞极具喜感:“快将你冤情如实道来,本官也好为你主持公道。”
“这县令靠谱吗?”叶灵均小声吐槽,眼神时不时飘过台上:“我看着不大行呢。”
“行不行的吧,总之让我给唬住了。”黎昭扶额,示意他继续听下去:“待会儿有的是好戏看呢。”
就在两人说小话的功夫,堂下的徐相公和亲家就要各执一词,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我有供词要呈报。”堂下,鄢凌逆光而来,手上提着两个人,她一股脑儿地扔在地上,自己一个人乖乖站在黎昭后面。
徐相公回头一看,双目瞪得溜圆,瞳孔放大,就连徐母皆是一脸震惊,久久不能回神。
“你、你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了”的徐家媳妇秦姑娘,她面色通红,衣衫微散,耳环也不见了一只。另一个则是“位高权重”的秦举人,和秦姑娘比起来,他也没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