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离着徐州城不过百里,鄢凌又是个冒进的主,所以不到半天,两人就潜入谷底。
黎昭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来,她攥着手里的衣角,小声恳求:“你能不能慢一点?”
“慢一点?”鄢凌终于舍得停下自己高贵的脚步,反问一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打他们?”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波又一波的守卫,层层叠叠守在谷口。
守备森严,看来这里就是白家的祖坟。
“一定要打他们吗?”她问。
“不一定啊。”鄢凌指了指前方正在排队的人,“他们不都是参加斗医的吗?这不是来取药砂的?”
药砂就埋在某位先祖的坟里,可这坟能不能挖的动还得看自己能不能打进去。
毕竟不会有人允许别人惦记自家的祖坟。
“要我说——这玩意儿办的就有问题。”鄢凌一砍面前挡路的树枝,声色低沉狠厉:“学医的有几个能扛得动长枪,这不是把人骗进来杀吗?”
被砍断的树枝瞬间喷溅出一片乳白色的液体,粘在她的皮肤上,怎么都擦不掉。
“这什么东西?”她问。
黎昭定睛一看,说道:“这是毒……”
“……”没有丝毫犹豫,鄢凌从袖中掏出匕首,将那片皮肤小心割下。
“你——”
没有血液也没有哀嚎,白皙细腻的皮肤下是一片又一片干净的肌肉纹理,青色的血管整齐有序的穿梭在白骨之上,一鼓一鼓不知道涌动的是什么。
“你到底——”黎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声音略微颤抖,强壮镇定:“是什么人?”
鄢凌并没有直说,而是拐弯抹角讲了一个不相关故事:“从前有一只猫,因为好奇太多……最后死了。”
其中有什么联系吗?黎昭嘴角抽了抽。
“这件事告诉我们——好奇心害死猫。”
还不如不说……嘴角又是一抽。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鄢凌看着远方的天色——橘黄色的云霞铺满天际,绘成一道长而有序的画卷。她的眼中依旧无悲无喜,说了一句:“歇会儿吧。”
月色静悄悄来临,如白虹贯日一般很是敞亮。
“你确定这时候适合去挖坟?”黎昭蹙着眉头,眼中是止不住地好奇。
鄢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静静看着她,乌黑油亮的头发在月色下泛着银色的光华,她的眼神很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她叹了口气:“我去引开他们,你要跑的快一点,争取找到正确的那个。”
说着,她的人影消失在眼前,只留下地面一片算不得暖和的温度。
远处窸窸窣窣,不多时,守卫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仅剩下两个人守门。
不愧是名满江湖的大家族,黎昭紧贴着外墙,一步一步缓缓接近门口。
她原本是想从外墙翻进去的,可那外墙修得太高,足足有三四米,她实在是跳不进去,更别说找最合适的那个了。
忽的,脚下传来“嘎吱”一声,黎昭低头一看,见是一截断开的树枝。
她心里只有两个大字——完了!
……
甫一见到,谢昀不免有些心惊肉跳,连身边的谢思齐也是吓了一跳。
“顾——”他出声,可面前哪还有顾瑶光的身影。
身后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他练武多年,自然知晓这是什么动静,手指刚按上腰间的长剑,就听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原来是安阳侯和国师到访,顾某有失远迎。”
顾靖川?谢昀心中纳罕,转过身去,见他一身月白色长袍,发间簪着一柄细长的玉色发簪,模样清俊,碧青的眼眸黑白分明,长而细的眉斜飞入鬓,端的是一幅清贵公子的样貌。
“原来是顾公子,许久不见,不知顾兄最近如何了?”谢思齐怕他一个冲动惹出祸来,先是向前一步,将谢昀护在身后,自己的一只手已经按在长刀上。
“托侯爷的福,家父身体还算康健。”顾靖川嘴角一勾,眼中不见任何阴谋,反倒是坦诚的紧,他拱手一拜,做足了恭敬的样子。
看着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谢昀眉头微微蹙起,锐利地目光扫向他:“顾公子——你是前朝之后?”
“国师好记性,正是。”
“顾瑶光是你的女儿?”
“是收养的孩子,瑶光心思通透,正适合带领山庄……”他话锋一转,觑着两人的神色,又说:“何况她出身清白,与顾家联系不多,还与您的夫人有些渊源。”
有些渊源……这四个大字砸在头上,总觉得沉甸甸的,谢昀捏了捏眉心,之前长安城就有黎昭和沈清臣的传言,他那时候就派人压了下去,这时候又闹出来……
他摇摇头,决定再出手一次。
顾瑶光究竟是谁的孩子已经不重要了,但既然她认黎昭为义母,自然也是他的孩子。
孩子是谁的不重要,只要老婆还是就行了。
……
长安城还算得上是风平浪静,永元帝一如往常地处理政务,时不时看一眼沉迷《推背图》的太子褚云朔。
褚云朔的生母是叶贵妃,如今记在沈皇后的玉碟上。也不知道是哪个宫人走漏风声,让他小子知道了。
永元帝咂摸着,手指不自觉抚向一边的玉牌,却只摸到一片冰凉。
一直用的很顺手的刀还在外面,他用眼神示意站在一边的李德福,低声吩咐几句。
李德福面露讶异,但还是按照他的旨意,一步一步走到御书房外,尖声说着:“传旨镇抚司——”
即便没有鄢凌,镇抚司也都是一伙手脚麻利的大小伙子,不到半天,就把“谣言”的来头扒了出来——元宁郡主。
永元帝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江照月,眼中不复往日的温情。
“堂下有何异议?”得到默许后的李德福代行问话的职责。
她一脸不屑,直直看着永元帝。
“大胆!”
永元帝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照月——无话可说。”
上面那人似乎不相信,她又重复一遍:“照月——无话可说。”